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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五类观察:黑五类忆旧:范中奎的锹把

2013年07月13日 综合新闻 ⁄ 共 1309字 ⁄ 字号 暂无评论

孙天星 转自 大纪元

范中奎是我在青海省刚察县青海湖劳改农场时的难友,又是江苏启东同乡。老范比我早到这个农场,在农场赶上了那场大饥荒。老范是一个赶牛车的把式,大饥荒那一阵,他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早晨套车把饿死的三五个劳改犯尸体拉走,埋掉。每埋掉一个死人,老范就在他的锹把上刻一道痕。埋掉的人,没有墓地,也不立墓碑,只是在东山脚下挖个坑,扔下尸体,盖上几锹沙土,别让野狼扒走吃了,就算万事大吉。

老范常常给我讲,那时人人浮肿,很少有人出工,经常有人拉肚子,一拉稀就离呜呼哀哉不远了。活着的人,白天晒太阳,天黑后强打精神,在监房墙角架三块土胚,用破锅炒青稞,然后整夜不睡,慢慢嚼著半生不熟的青稞粒。有的人嚼起来无法停止,吃撑了就喝凉水,第二天早晨胀死了。

这些人白天不出工,夜里监房里哪来的青稞?老范说,是出工的犯人与不出工的犯人私下交易而来的。出工到打麦场上扬场的,赶马车拉粮食的,打扫麦场的,都有机会接触粮食。比如打扫麦场的,把打扫起来的马粪放在水渠里淘洗,像淘金那样,可以淘出许多青稞粒,晒干后就装进由劳改服裤脚缝制成的黑色布袋里。
劳改队禁止犯人将任何食物带进大墙内。出工的犯人天黑整队回监时,为了查禁青稞,狱方在大门口挂上马灯。每个犯人报数后,他们还要用手电逐一照其双手和裤腿,看手里是否拿有东西,裤腿是否被扎起来。

那么他们用什么高招将青稞带进大墙呢?老范告诉我,玩魔术。预先在黑布袋上栓一根线,等队长用手电照着报数时,就将手里的黑布袋扔在身后。队长照过,说“进”,犯人就拉紧黑线,将黑布袋收入腋下或怀里,列队进院。出工的犯人就拿这些挖空心思带进来的青稞,换不出工犯人平时省下来的新劳改服、鞋袜等物。

文革期间,我被卷入狱内一桩冤案,没日没夜遭到惨无人道的批斗。说是批斗,其实比酷刑还厉害,二十天下来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真是生不如死。批斗期间,范中奎从未动我一手指头。粉碎四人帮后,我提前获释,后来托人打听范中奎的下落,说两年前因病故世了。我不善罢干休,亲自去东山乱坟岗探望。但见一个个风沙吹成的小丘,没有木牌和石碑,这就是劳改犯们的最后归宿。几十年过去,至今我脑海里始终忘不掉范中奎的锹把,上面的刻痕足有数百道之多,那是经他手埋葬的尸体数。

补白:那些年,每到岁末,劳累一天之后,不仅要参加单位对我的评审会,还要参加居委会的评审会,因为谁都可以管我。1971年12月下旬某晚,居委会开我的评审会。居委会主任致开场白之后,一帮街道积极分子纷纷发言,批判我改造不积极主动,甚至抗拒改造。其强词夺理、无事生非、捕风捉影,我都作恭听状,会场气氛相当严肃。最后,居委会治保主任作总结。她先是概括众人的发言,指出刚才“革命群众”对我的批判都是为我好,接着告诫我今后要积极主动改造自己,那样,前途就是很光明的。如果还像以前那样,不积极主动改造,就不会有好下场。她越说越激动,忽然一拍桌子大吼一声:“官僚!”指责我平日不把干部放在眼里。我一听这两个字,就明白了自己平日在这帮人心目中的印象。这是无意间为我提供一面镜子,让我看见了平日的自己。我参加过无数次此类评审会,几乎每次都令我愤慨,唯独这回令我欣慰,印象深刻,因为它让我看见了自己的人格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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