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辉转自自由亚洲电台
这对江苏兄弟一样的外籍劳工,新加坡将他们统称为客工,“客”字背后,隐含了当地一直以来对移民的态度。19世纪初英国殖民政府为了发展新加坡的经济,从福建、广东等沿海较贫困的农村招收大批契约华工,本地的土生华人峇峇称这群鸦片战争后来到新加坡的华工为“新客”(Sinkeh),意指新来的客人。新客到新加坡后多数从事搬运工、建筑工、人力车伕等苦力劳动,身无分文来新加坡的新客,必须劳动三年偿还公司代付船票的钱,才能恢复自由身。
百年后的现在,新客成为地主,契约华工依然以不同形式存在于新加坡社会。许多透过人力仲介从中国来到新加坡的劳工,依然得支付高昂的仲介费、从事本地人不愿意做的工作,他们比早期的新客多一个困境:即便在新加坡工作再久,都没有主动选择成为移民的权利,这群劳工在国家疆界法制化的时代来到新加坡,只能成为永远的他者、永远的客人。
面对新加坡越来越严格的移民政策,中国客工试着用其他方式接家人过来一起生活。在星国从事10年建筑工作的陆大哥,曾在四年前计划帮太太申请工作证过来工作,当时他想离开宿舍跟太太到其他地方租夫妻房,但为了争取新币150元(约台币3,500元)的住宿补贴和公司闹得不愉快,夫妻俩团聚新加坡的计划也嘎然而止。
随着儿子大学毕业,今年陆大哥决定把儿子带到自己任职的公司工作,在新加坡的工地,有不少像他们这样一同到星国打拼的父子。如今49岁的陆大哥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虽然妻子在中国,但至少儿子在身边了,未来他回乡养老,儿子会继续在新加坡赚取生活费给家人,如同他过去从新加坡寄钱回乡一样。长期与妻儿分隔两地的中国客工,跟孩子相处的机会不多,对他们而言,牺牲家庭团聚时间光换取更好的经济条件,就是对家庭最负责任的方法,所以他们往往会带着孩子踏上自己的步伐,将出国讨生活的命运交接给下一代。
不同于长年往返两地养家的陆大哥,年轻一辈的中国客工面对无法安家落户的制度,已经有不同的看法,开始思考回乡的可能。
来自江西的小方在新加坡从事物流业六年,今年向新加坡移民局申请永久居留权没有通过,如今30岁的他,认真思考是否要结束新加坡的工作、回家乡开店。说起申请永久居民失败的事,他坦言“会失望啊,会觉得这里的人不接受你,没有归属感。”总是笑笑的他,脸上难得出现一抹沮丧的神情。
小方在新加坡有一群同样来自中国的朋友,有人申请上永久居民,也有人转成公民。谈到成为公民的那位友人,他说当时朋友很挣扎地询问大家意见,毕竟要放弃中国国籍,心里还是很矛盾。
“一个月后他跑去宣示了,现在拿的是新加坡护照。我们也没说什么,就是常常和他开玩笑,现在要学会唱新加坡国歌啦。大家都是异乡游子,能理解的。”说起这件事,小方语气平淡。
新加坡有46万名中国移工,多数人拿的是申请门槛最低的工作签证,即不得自由转换雇主、不可申请永久居留权的工作准证(Work Permit, WP)。薪资较高的工作者有机会拿S准证(S Pass)、就业准证(Employment Pass, EP),这两种工作签证可以申请成为永久居民,每年很多符合资格的人递出申请,但未必能通过审核。早年申请条件相对宽松,随着本地人对移民人数增加的不安声浪加剧,近年新加坡对移民开的门越关越窄,新加坡的中国论坛“狮城网”就常常看到类似这样的讨论:“申请PR又被拒了,我该留在新加坡还是回国?”
如果明年申请再没通过,就要辞职回中国了,小方明确给自己订下一个结束工作的期限。“我也老大不小了,总要在一个地方稳定下来,至少要买房吧,现在这样的状态,很难往人生下个阶段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