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宇翔转自博讯网
殷兴荣,江苏常州人,55年中学就入了党,56年入上海交大船企专业,任学生会副主席,曾于1957年代表上海大学生到北京参加全国学联,接受毛泽东主席的接见,殷为人质朴耿直,努力学习,忘我工作,不多言谈。万万没有想到,在58年初反右补课的收尾声中,突然爆出冷门,赫然出现了关于殷兴荣右派材料的大字报,主要罗列了他的一些所谓的“修正主义”观点,划为右派,不无牵强之嫌,但是铁定为右派分子,白纸黑字已公布于众。顺便提一句,学生会主席王德润,这位船制四的东北汉子,也以类似的原因划成了右派,至此,交大的反右派是到了非常的彻底,而且有点疯狂的地步了。
还算有幸,殷兴荣由于“情节较轻”,而且态度又比较好,作为宽大的少有的典型,得了一个继续读书“留校察看”的最轻处分,并且是第一批于59年国庆被摘掉了帽子。61年正常毕业之后分配到了重庆大学教书,执教力学。
下面的故事平铺直叙,既合情理又出奇得让人匪夷所思,而且显得有点悲壮。殷于67年在重大结婚成家,几年里育了三个儿女。就个人而言,右派分子帽子早已摘去,大学里教着书,小日子过得还可以,然而因为他对反右运动的看法一直深埋心头十多年,郁闷难挡,文化大革命这个万花筒,也着实的激发了他的天真的书生气,使他跨出了可怕的一小步:从腹诽到上书。于是就发生了向党中央和毛泽东本人写信上书的事,为了能让中央和毛本人可以收到信,他在信封上写了“毛远新收”,是想通过毛的侄子转交的办法,不可谓不深思熟虑,先后两封信寄出的时间已经是74年和75年。两封信寄出以后,一直没有得到回复,直到第二年,即1976年四人帮倒台。原来毛远新收到信后,保存了第二封,(第一封也许被扔到纸篓里了,这已经并不重要了)当毛远新一垮台抄家时把殷的信从毛远新的办公室抄了出来,由于是真名实姓,又有落款地址,所以毫不费力的直转四川重庆到重大,信中的关键词是“反右是解放后最大的一次历史冤案”,遂于77年4月5日以“反对党的基本政策”的罪行,以现行反革命罪将其逮捕,同年6月21日在重庆大学公判,判了他有期徒刑五年,并押送到四川西昌附近的大凉山劳改农场服刑劳改,直到79年4月4日平反提前出狱,在狱中呆了整整2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出狱后补发了两年的工资1200元。然而接踵而来的不幸是,妻子因为丈夫的入狱,已跟人而去,家庭破碎了…… (博讯 boxun.com)
本人跟殷兴荣原是同系同届的学友,并且在学生会工作中共过事,原本的印象,他是普普通通的一位同学,然而在经过疾风吹打,大浪淘沙之后,他的形象显得格外高大,钦佩之心油然而生。别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他做了,彰显了他为正义和真理而不顾个人安危的大无畏精神。由于几十年里各人在经历着自己的沧桑,互相之间失去了音信,直到上个世纪末才联系上,上面的故事,就是他的叙说,看来是像在讲别人的故事那样平铺直叙,然而在字里行间,依然可以读出其中的辛酸,他的一生,一个辛酸被一个又一个的辛酸叠加,从无缘无故的被打成右派,还比一般别的右派多出了入狱、接着是妻子跟人而去的家庭破碎,因而似乎是整个心也破碎了,殷君跟我直言不讳,对于妻子的背叛并不原谅,拒绝了妻子要求复婚的意向……,如今退休,或在宜昌儿子那里,或到深圳女儿那里,度着晚年。
国外专家在研究中国知识分子问题的专论中,对中国知识分子挨整的地位探讨中往往认定有知识分子自身性格弱点的原因在内,这说得不算过分,不错,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灵魂换勋章的有,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的有,而更多的是逆来顺受,明哲保身,只是说,外国人对中国的国情知之不深,“上书”这一最和平理性,最符合组织原则的行为,竟会因为加上“言事”而有罪,可以投入监狱以致极刑,这是“人治”的中国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