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儿转自:纽约时报中文网
中国政府用国安法来镇压香港亲民主反对派的残暴程度甚至令香港一些亲北京官员感到意外。
北京——随着中央政府为香港迅速起草并实施一部严厉的国家安全法,数周来,虽然香港许多人曾担心港区国安法会被用来恐吓反对派,但仍对该法不会预示着一场大范围镇压抱有希望。
如今,这些希望已经破灭。中国政府不顾国际社会的批评和制裁,按照该法律的字面意义和精神,用出人意料的凶恶手法来镇压香港亲民主反对派。
仅在过去一周里,当局就解雇了香港大学一名有终身教职的法学教授,他曾是香港民主运动的关键人物。当局还逮捕了四名年轻活动人士,他们涉嫌在网上发表支持香港独立的言论。当局还把反对国安法作为取消竞选资格的新理由,禁止了十几名候选人竞选立法会席位。
上周五,当局将原定于今年9月6日举行的立法会选举推迟了一年。虽然他们用的理由是新型冠状病毒大流行,但此举凸显了北京对民主派候选人在选举中获胜的担忧。
这些行动的广度和严重程度反映出,在香港经历了一年多的政治动荡之后,北京迫切希望压制对它在香港日益增长的权威的反对声音。
“还将有更多的行动,”美国圣母大学来自香港的政治学家许田波说。
在全球的注意力被疫情分散之际,如此声势浩大地巩固权力,反映了中国展示其政治、经济和军事实力的更广范做法。
西方国家对北京的做法进行了强烈反击,采取了制裁措施,甚至暂停了与香港的引渡协议,但都无济于事。从某种角度来看,西方的反击似乎让中国的胆子更大,它把香港异见归咎于外国干涉。
“香港人民应有让自己的声音由他们在选举中挑选出来的官员代表的权利,”美国国务卿迈克·庞皮欧(Mike Pompeo)周四在香港选举被推迟之前接受电台采访时说。“如果中国将其摧毁,不让进行选举的话,这将是证明中国共产党已把香港变成了不过是另一个中共管辖城市的又一个标志。”
中国外交部首席发言人汪文斌说,北京让香港当局自行决定选举时间。但他也坚称,任何外国都不能阻止中国政府在香港采取其认为必要的行动。
“中方不惧怕任何外部势力的恐吓,我们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的决心坚定不移、不可撼动,”汪文斌说。
中共已在大陆完全压制了政治异见。在它的眼里,名义上政治自治、存在强有力的民主运动的香港,一直是个主要的制造麻烦之地,尤其是去年爆发了大规模抗议活动,公开、有时甚至是暴力地挑战了北京对这里的控制甚至主权之后。
中国政府采取的这些镇压行动效仿的是俄罗斯等国的威权伎俩,这些国家允许举行选举,但对选举进行控制,使其不再反映选民的真实意愿。俄罗斯领导人普京为了延续自己的统治,最近策划了一次宪法公投,然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的逮捕,希望在不满声势日益增强之前将其扼杀。
“他们面对人民、面对人民的选择、面对人民要求的信心越来越少,”来自温和派公民党的泛民主派立法会议员杨岳桥说。他在周四被取消了参选资格。“这是害怕。”
经过数年酝酿的港区国安法在实施几小时后,就制造了一种恐惧和不确定的气氛。
国安法生效的当天,香港警方以违反国家安全为由拘留了十名抗议者,包括一名骑摩托车撞警察的年轻男子,他的摩托车上挂了写着光复香港的旗帜。撞警后受伤住院的唐英杰后来成为第一个根据国安法遭到指控的人。他目前仍被拘留。
新设立的国安法执法机构维护国家安全公署很快进驻了铜锣湾的维景酒店(它在Tripadvisor.com上的评分为4.5),并在酒店周围设置了路障,这是北京在香港不断增长的威权印记的具体体现。
公署署长郑雁雄是从内地邻省广东派来的中共高级官员。他最有名的事情是反对近十年前在广东乌坎村进行的短暂民主试验。
7月10日,香港警方突击搜查了一家独立民调机构。民主派支持者在非正式的初选中使用这家机构的计算机,来决定哪些候选人将参加立法会选举。五天后,警方逮捕了五名活动人士,其中包括香港民主党的一名副主席,他们涉嫌与去年11月香港理工大学的抗议活动和暴力冲突有关。
上周三被逮捕的四名年轻活动人士都曾是学生动源的成员,这个由中学生领导的支持独立的组织已在国安法生效的前几天停止了活动。这个组织以前的活动通常是在校外散发支持独立的传单。
政府成员、立法会中一个亲北京小政党的领导人叶刘淑仪,对上周三逮捕四名年龄在16岁到21岁之间的活动人士的做法表示欢迎。她说,国安法生效后,他们在网上发的帖子表明,他们继续支持香港独立,尽管警方还没有详细说明这四人具体说了什么。
他们被逮捕表明当局正在“依法行事”,叶刘淑仪说。
中国国家电视台在上周五的晚间新闻中报道,香港警方已对目前在海外的六名民主活动人士签发了通缉令。报道称,他们因涉嫌主张独立和勾结外国势力而遭到通缉。根据国安法,这些罪行可被判处终身监禁。警方拒绝对此置评。
朱牧民是六名被通缉者之一,他在Twitter上说,他在25年前就已经是美国公民了。
同在上周五,香港律政司司长称,受过英国教育的香港刑事检控专员梁卓然已递交了辞呈。亲北京的政客和警方曾指责梁卓然对起诉抗议者态度过于谨慎,尽管他起诉过一些知名活动人士。梁卓然没有公开发表声明。
港区国安法的精神被引为解雇香港大学教授戴耀廷的理由。新法实施后,戴耀廷帮助组织了亲民主阵营最近的初选,他曾因在2014年抗议活动中所起的作用被判公众妨扰罪。
北京驻香港联络办公室对解雇戴耀廷表示支持,中联办在一份声明中将其描述为“惩恶扬善、顺应民心的正义之举”。国安法也被援引为上周取消立法会竞选候选人资格的理由。
中联办说,立法会不能让“毁掉香港繁荣稳定的无良之辈登堂入室”。香港政府说,在“原则上”反对北京为香港进行国安立法的候选人违反了维护香港《基本法》的誓言。
政府还说,为了向政府施加压力,发誓阻止让立法提案通过是违宪行为。一些反对派议员曾提出否决政府预算的想法。根据香港的小宪法《基本法》,预算被否决可能会迫使行政长官林郑月娥辞职,举行新的选举。
将立法会选举推迟一年的做法,让当局现在有时间取消更多亲民主候选人的参选资格,压制反政府运动的任何残余势头。
尽管自国安法实施以来,抗议活动已基本平息,但反对派一直希望能通过选举来重振他们的事业。自从去年秋天在区议会选举中取得了压倒性胜利之后,民主派阵营一直希望在这次立法会选举中取得重大的胜利。泛民主派许多最杰出的领导人现在被禁止参加竞选,该阵营获胜的机会似乎已不确定。
立法会议员杨岳桥说,政府并没有提供大流行病期间选举无法进行的证明。他以韩国和新加坡在最近的选举中所采取的安全措施为例。
“他们究竟能如何说服世界其他地方,包括香港人民和国际社会,他们除了公众健康担忧外,没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杨岳桥说。
圣母大学的许田波把北京的战略与《孙子兵法》做比较。她说,北京集中优势击败自己眼里的敌人,不仅是在香港实施国安法上,也在南中国海、中印边界以及其他有争议地区也是如此。
“法律的严酷性不能用逮捕了多少人来衡量,”她说,“而是用它压制任何敢于反对者的威慑力来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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