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玉柱转自民主中国
上海封城了。疫情在肆无忌惮地席卷了武汉、西安、天津、香港、吉林等城市之后,当下正在席卷上海。
在上海封城的全过程中,我们看到了一种可称之为“全过程专制”的体系。
首先,习近平以党中央的名义向全国发出旨意:新冠疫情必须“清零”。尽管这是一个政治口号,尽管清零违反科学,但是万事“定于一尊”,为了维护圣旨的尊严,防疫抗疫必须不惜代价,不惜伤害老百姓的尊严和利益,坚持清零。此外,还多次派出国务院副总理孙春兰到上海“督战”,明确指出这是一项政治任务,不可懈怠,将中央专制之手伸向地方。
上海市委书记李强下达的命令:封城。李强以其地方专制长官的意志,在其辖区内行使个人专断的权力:浦东、浦西隔江分而封之,“鸳鸯锅”两岸不可交往;断航、断路、封锁交通。浦东,浦西本是一家,强行分封,必重创经济和民生,然李强武断之烈,前所未有。可见专制的力量并非仅仅发生在中央,也发生在地方,在上海。
上海各行政区,诸如静安区、徐汇区、闸北区、闵行区等等,纷纷开始封区、封街,各行政区首席长官在其辖区内行使个人专断的权力:关闭街市,关闭机关,关闭学校,阻断行人,封锁住宅区。整个街市阴森无人,鬼气浓郁。可见专制的力量并不仅仅发生在上海市委一级,也发生在下属各个行政区。
各住宅小区所在地的民警、安保、街道政工人员,居委会的红色大妈们,紧紧跟随,极其粗暴地封楼、封宅、封门,对每一个人强制实施核算检测,对阳性病人进行大肆抓捕,并将其强行关入集中营(所谓的方舱医院),甚至无须出具阳性证明就可以抓人,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强制与父母隔离。一隔就是数周,缺食,缺水,缺药,缺医,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民众被逼“喊楼”:“我们需要食物”,“放我一条生路”;被逼敲盆:“我们快饿死了”,“老人快病死了”,竟然无人理睬。发病的老人,被拒绝外出就医,即便送到医院,也无人接收,无人医治,贻误急诊,无辜死亡多有发生。可见专制的力量并不仅仅发生在行政区级单位,更野蛮地发生在街道和生活小区。
这是一场在社会基层普遍爆发的人道灾难。
听听这些来自基层的愤怒:“上海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骨肉分离”,“苦苦挣扎”,“解封遥遥无期”,“方舱医院人满为患”,“断粮,米要一颗一颗数着吃”。再看看由于正常医疗被大幅压缩所带来的次生灾难使得额外死亡数大福增加:“清华才女命丧医院” ,“上海虹口区健委信息中心主任钱文雄不堪压力自杀”,“上海作家陈村,昨晚差点死于封控”,“上海交响乐团小提琴家陈顺平跳楼自杀身亡”,“复旦大学外文学院俞惠中教授求医不得不幸去世”,等等,有的民众被暴打,有的被迫下跪,民怨鼎沸,反抗情绪剧增。
民众的反抗招来现役军人进驻,全城气氛一片萧刹恐怖。大量外地警察进驻,镇压市民毫不手软。警察国家的特征显现,军事统治国家的特征显现,国家暴力和秘密警察渗透到了日常生活和社会空间。整个上海弥漫着法西斯统治的恐怖。
从清零到封城,从封城到封区,从封区到封楼,从封楼到封宅封门,从民怨沸腾,到军队进驻;从上海的一系列清零作为,可以清晰地看到“全过程专制”从上到下一条龙的运作轨迹,以及如何启动和使用体制的暴力对民众进行欺骗、恐吓和强制。各级权力都在其管辖范围内耀武扬威,横行霸道,蹂躏百姓,劣迹乡里。各级各地随时都有霸凌现象发生。
私人生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践踏得如此彻底。
疫情远远没有清零,腐败没有清零,贪婪没有清零,权力垄断没有清零,乃至二奶也没有清零;但人的亲情被清零了,人的诉求被清零了,人的思想被清零了,人的权利被清零了,人的尊严被清零了,人的自由被清零了(原本就没有多少),甚至某些人的生命也跟着被清零了。
上海的疫情没有清零,但人心被彻底清零了。
同样的情形曾并正在发生于武汉、西安、长春、广州,深圳……,全国弥漫着国家恐怖主义的气氛。
难道这就是习近平说的“全过程民主”?这种“全过程民主”的极权性质全世界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习近平竟然在中央人大工作会议上数落了西方民主的种种弊端和不是,高调提出他自定义的民主的标准:“我国实现了全过程民主和成果民主、 程序民主和实质民主、 直接民主和间接民主、 人民民主和国家意志相统一,是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的民主,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社会主义民主。”
将习近平这段话里的“民主”换上“专制”二字,正符合上海“清零”的现状。正是这种“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的“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社会主义专制陷全上海市民于一遍黑暗。
这般虚伪令全世界实实在在地错愕了!一个极权主义的魁首对民主下了这番定义,说得跟天方夜谭似的。那副架势是要在全世界抢占价值制高点和重新定义“何为民主”的话语权。
在冷战时期,意识形态的对垒是泾渭分明的: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但是,现在这么干不行了,你说你的,越说越强,门庭若市;而我说我的,门庭冷落,越说越没人搭理了。于是习近平颇有创意地将其改变为:你说你的,我也说你的;我把你说的改成了根据我的意思来解释、定义和发挥。我的专制,就是我的民主;要专制有专制,要民主有“民主”。专制是里子,民主是面子。什么是民主,任习近平把玩!
极权主义与民主是天敌,可是习近平把极权主义也说成了民主,这下可把西方的政治家们搞蒙了,尤其是那些左派政治家,本来脑子里就没把什么是民主搞清楚,让习近平一糊弄,找不着北了。比如德国的政客,法国的政客,都放下尊严去跟习套热乎。
当“民主”挂在一个独裁者嘴边的时候,它的实质就是专制;当“全过程民主”挂在一个独裁者嘴边的时候,它实质就是“全过程专制”。
“全过程专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专制;当专制是“全过程”的时候,它就是极权主义统治。上海清零的全过程,就是一个专制的全过程经典,就是一个极权主义的典型。
不妨先回过头来理顺一下慨念:
什么是专制主义(despotism)?不受法律约束的权力称之为专制。就政治专制而言,它是一个君主或元首或领袖个人在国家层面实施独裁和霸政的国家治理形式。独裁统治者和统治集团拥有绝对权力,不受法律制约,并以个人意志或党派意志取代或凌驾于国家意志之上,而个人崇拜则是专制主义的重要特点。
什么是极权主义(totalitarianism)?极权主义不仅是权力的独裁和霸政,而且是权力以恐怖为手段实行意识形态统治并对社会生活进行全面深入的控制:从思想、行为到私人生活。极权主义必定是一党专制,极权主义必置反对党于死地,不允许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存在。极权主义垄断和操纵信息、媒体和艺术,使其为权力和政治服务。极权主义旨在征服世界。
极权主义与专制主义的区别何在?
- 权力特征:
专制主义仅仅发生在权力的顶层。专制在权力的授予、权力的使用、权力的制约和权力的监督等方面与民主体制背道而驰,其权力来源不明,权力使用无边,权力缺乏制约和监督,权力藐视宪法。但是专制权力仅仅停留在国家层面,由独裁者玩权力于股掌。
但在极权主义制度之下,权力的独裁不仅仅发生在国家层面的顶层,而且发生在权力的中下层的各个层面,直至基层。它是全面的整体性的权力独裁,控制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国家权力。此时的一党专政已经不仅仅是顶层意义,而且是全国性自上而下的从中央直达乡村的一党专制,即全面的全过程专制。
- 对公共和私人社会生活的控制能力:
传统的专制体制弱于对社会生活的全面控制。在传统专制体系下,国民尚有一定的自由度,有一定的思想、言论、出版和信仰自由。国民对待专制的态度,亦可分为多类:有的坚决维护专制,有的被迫接受专制,有的虽然心中不满但却对外敷衍专制,有的坚决反对专制。传统专制在权力顶层固然骄横,但却镇压不住反对派的声音,对公共社会生活和私人生活的控制显得力不从心。
但在极权主义体系下,国民没有任何自由,没有任何思想、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和信仰的自由。所有反对派一概从肉体上或被监禁或被消灭;所有的敷衍派一概被改造成歌德派和颂圣派;所有的附庸统统被塑造和提升为谄媚者和告密者。极权主义为自己树立很多假想的和潜在的敌人,并设法制造各种机会和罪名将其消灭。
专制主义体系之下,国民尚有一定的隐私权;但在极权主义之下,国民没有任何隐私权,科技的发展使得极权主义有能力对社会生活实施全面控制。
- 对待人的态度:
专制主义利用人的本性本质,但不追求改造人性,国民尚有一点尊严,专制主义并无能力实行全面的恐怖统治;
但极权主义摧毁人的本性本质,企图改造人性,塑造人性。在极权主义之下,国民没有任何尊严,极权主义有能力实行全面的恐怖统治。
- 领袖是如何诞生的?
专制主义搞个人崇拜,基于大众对领袖个人魅力的痴迷,出于对领袖在通往权力的道路上所表现出来的某种特质的崇拜。
极权主义搞个人迷信,与领袖是否有学识是否有才华无关,与领袖是否有魄力是否有魅力无关,与民众是否喜欢是否信任无关,哪怕是个庸才是个蠢材,也可能登上权力的顶峰。因为制度带着惯性在运转,制度推选了谁就是谁。大众失去选择领袖的权利,失去了思想,失去了判断,即便大众对领袖人物不满,也没有能力和权利去更换。
- 征服世界的野心:
专制主义仅在本国疆域内实行统治权,
但极权主义却企图对外扩张,向本国疆域之外投射军事力量,企图征服和统治世界,并把这种征服全世界的意志美化为“全球化”:军事的,经济的,政治的。
专制主义只注重本国经济的发展,极权主义却企图将本国经济命脉向外延伸,比如一路一带,将经济疆域扩展到全世界,将中国全球化战略扩展到全世界。
专制主义是如何走向极权主义的?
专制主义如果仅仅发生在政权的顶层,那就仅仅是专制。如果专制主义发生在政权的所有层面,即既发生在顶层,也发生在中层,更发生在政权的基层,一个省份就是一个专制王国,一个县就是一个专制王国,甚至一个村落一个乡也可以是一个专制王国,党就建立在村上,党支书和村长就是这个村里的专制魔王,这样的社会就是一个“全过程专制”的社会,一个极权主义社会。
中国走向极权主义道路的特色就体现在“全过程专制”里。
“全过程专制”的第一步,就是将国家中央集权和专制的模式逐级向下级权力机构延申,既在政权的深度上,也在政权的广度上,对省、市、地、县、乡(区)、村(街道)的权力施行全面垄断,将权力集中掌握在一个唯一的政党手中。党领导一切,党在各级政府机构中具有绝对的领导权威。与纳粹组织不同的特点在于纳粹是精英组织,而现时代下的党的组织则由逆向淘汰出来的人渣组成。党的话语权,高于一切,并具有绝对的威慑作用。此谓之为:“全过程权力一党化”。
“全过程专制”的第二步,就是在全国各级行政单位全面地无死角地推行单一的官方意识形态,并为这种意识形态套上“完美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外衣,以此对大众媒体进行全面的垄断,对大众进行全面的思想灌输,彻底剥夺国民的独立思想权,言论权和信仰权,将国民彻底愚昧化。此谓之为:“全过程思想愚昧化”。
“全过程专制”的第三步,就是在全国各级行政单位全面地无死角地推行恐怖主义统治和执行警察国家的意志。以恐怖统治剥夺国民的尊严和人格,剥夺国民的集会权和结社权,将他们谄媚化和犬儒化,最终将国民彻底奴化,使国民完全丧失反抗和抵制的意志和力量。垄断所有的技术条件和力量以消灭一切敌人,包括潜在的、可能的、臆想出来的敌人。此谓之为:“全过程人格奴役化”。
“全过程专制”的第四步,就是在全国各级行政单位实施对社会生活的全面控制,国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均在监视之中和控制之中,国民被彻底窒息,失去了自由,也就失去了生命的特征。此谓之为:“全过程社会生活窒息化”。
这就是“全过程专制”的四步曲:全过程权力一党化,全过程思想愚昧化,全过程人格奴役化和全过程社会生活窒息化。归结起来就是“全过程垄断”。
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专制国家,通过“全过程专制”走向“全过程垄断”,完成了向极权主义的过渡,并达到了极权主义境界。中国已经完成了这四部曲,中国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极权主义国家,哪里来的“全过程民主”?
习近平偷换“专制”和“民主”的概念,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让世人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中国“全过程专制”的实质,那就是极权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