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英玉转自自由亚洲电台
最近，台湾掀起"#MeToo"运动，遭性骚扰、性侵害的案例横跨行业领域、党派、性别，更涉及未成年、偷拍、染毒等议题。而中国大陆多年前也曾出现"#MeToo"运动。同为华人社会，两岸对相关事件的处理方式有何不同？
台湾掀起#MeToo热潮 王丹、蓝绿政治人物都被控性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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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MeToo”性骚扰风暴如滚雪球般，在最近一个月从政治圈、媒体圈、演艺圈、文坛、学界、医界、法律界等不断爆出指控，涉事名人的反应从道歉、退选、辞职到挨告等。外界认为，今年四月底在Netflix全球上线的台剧《人选之人－造浪者》鼓励了受害者的勇气，“我们不要就这样算了”的金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从中国嫁到台湾的作家上官乱亲历两岸“#MeToo”风潮，一语道破其中的不同：“台湾MeToo从政界开始，而中国MeToo是到政界就截止，绝不会涉及到政治；而且大家会小心翼翼绕开政治，相关声音才出得来。最后，（中国）整个MeToo的声音被封杀成敏感词，大家没法搜索和关注。”
中国微博近日对“#MeToo”这一关键词“解禁”，但内容都是涉及台湾民进党候选人、台湾演艺人员的有关事件。
上官乱谈到，中国#MeToo运动在2018年前后从公益界、文化界、学术界，延烧到媒体界、宗教界等。网球名将彭帅指控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张高丽性侵，勉强涉及到政治事件。但在中国，受害者爆料后往往“被消失”。
中国网球名将彭帅（美联社图片）
中国网球名将彭帅（美联社图片）
彭帅、黄雪琴在哪？报料者、记者或失踪被抓
上官乱说，报道MeToo新闻的女记者黄雪琴，当时有很多学校请她去演讲。但在她参与和记录香港反送中大游行后，就被以煽动颠覆政权罪抓起来，现在还没有消息。
“这就是民主和专制体制的差别。”上官乱表示，在中国大陆，不仅不能检讨到政治圈，也压根儿不会成为建立制度框架的事件，顶多在圈子里形成短暂的集体反思，最终流于众人情绪宣泄。风声一过，该怎么做怎么做，影响有限；性别意识不会升高，更不能促成制度化改革或给予女性获得更多保护。
中国独立记者黄雪琴获2022年度瓦利斯·安嫩伯格女性记者正义奖（黄雪琴&王建兵关注组脸书图片）
中国独立记者黄雪琴获2022年度瓦利斯·安嫩伯格女性记者正义奖（黄雪琴&王建兵关注组脸书图片）
上官乱说：“台湾相反，才爆炸了几天，马上赖清德、蔡英文就发了很多制度性的命令。比如，性平教育哪里有漏洞，执行层面需要呼应的地方，这是很大区别；相关政治人物以退选、辞职，展现负责的态度。在中国，不可能有任何官员因为MeToo下台。台湾政界，尤其民进党，以人权立党才走到今天，肯定要有大破大立的勇气，自己的反省必须最高，不能拿国民党、民众党说三道四。”
台湾女权运动学者成令方接受自由亚洲电台采访也提到，“#MeToo”运动最重要的启示是“权势不均等”，过去被压下来，现在被看见。
MeToo启示权势不对等 两岸如何应处？
成令方说：“中国权势关系层层相扣，权力结构太严密，一般人没办法发言，性别运动者也会受到很大压力。彭帅已很勇敢，因为是名人，贴出资料很快被下架，就销声匿迹，不乐观。”
成令方提到，台湾这波MeToo爆开，最初是针对民进党提出的立委候选人，敌对政党也看好戏。民进党立刻以这问题“零容忍”角度处理，其他政党都意识到这问题的重要性。
成令方说：“之前也听到性骚扰都当个案处理，这一回发现不只是个案。民进党快刀斩乱麻，立刻把事情处理完，大家就跟着做。受害者被鼓励，开始揭露。这运动也不是有意或设计出来，就是大家忍了很久很久就爆发出来，也因为过去性别教育的成就，使得很多人认为应该站在正义那一边，或私下鼓励使很多受害者站出来。”
成令方并不忧心MeToo成为一种手段，她认为，受害者很难为了陷害他人而讲一个假的故事。因为很难举证，很多加害者仗势受害者一辈子不敢说，很多受害者摸索十年才敢于发声，意识到社会风气变了或自己有能力了。
成令方说：“受害者本身要付很大代价，万一爆料出来没有被自己亲爱的家人朋友接受会‘死’得很惨。下面水很深，只是过去都盖住，很多人帮有权有势的加害者讲话，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前民进党籍立委、投入台湾妇女运动逾三十年的律师尤美女接受自由亚洲电台采访指出，台湾在一九九四年时曾有一波MeToo运动，主要是校园反性骚扰大游行，追出校园中的几匹“狼师”。
台湾掀MeToo运动 女权律师：徒法不足以自行
尤美女提到，之后妇女团体推动制定、立法院通过针对公共场所侵害人身自主权的《性骚扰防治法》、《性侵害犯罪防治法》，针对职场的《性别平等法》、针对校园的《性别平等教育法》，刑法里另立妨害性自主专章等，过去三十年的努力都在立法。三十年过去了，第二波MeToo大爆发，很多发生在职场的问题显然徒法不足以自行。虽有法律制度、申诉流程，但整个氛围和文化没有改变，被害者仍不敢出来申诉，这次面对的是整个文化层面的问题。
尤美女说：“文化的遗毒在于，以前所谓男尊女卑，女人被客体化、被物化、被商品化，女人的主张不被重视。当女人说no，被认为是半推半就。今天出来告诉大家，当女人说no就是no，你就应该停止。讲出来本身也是疗愈，一方面也在教导：我是被害者，为什么是我要去检讨我的错，还要跟加害人道歉？”
尤美女强调，当女人议题被忽视就变成国安议题，这次很多人落马、退选，不见得是加害人，而是第一线处理者没有好好对待：“让大家重新思考，人跟人之间互相对待和人际关系，以及真正的人权是什么。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反思的时刻。每一个人的身体就只有你自己能控制，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碰触别人，只要人家不舒服，是以被害者感受为主，回到人跟人的份际。”
尤美女表示，台湾两波MeToo运动是由下而上建立制度。这次第二波MeToo，是台湾迈向人权运动另一个里程碑之前的大爆发：“这次有这么多人站出来，看到没有一个人敢再把它压下来或视而不见，这次是大家认真地去处理。民主制度必须重视人民的声音；极权政治下，人民的声音马上被压下来。这是两岸最大的不同。”
记者：夏小华 责编：陈美华、许书婷、何平 网编：洪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