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宇翔转自博讯网
回想2007年初,我因参与反右50周年事,终于想起淡忘已久的家父,在家父50周年忌日,我彻夜难眠,写信告知老友马文都先生,收到回信如下:
时阳历七月二十二日,余在香山蜗居,因见俞兄祭父短文,难于畅怀,吾辈乃血性男儿,难为父辈申冤,伫立门前,仰天悲怆!
忆家父之情尤胜俞兄,父亦已归道山,当年情形尤历目中,而父子之乐,已无从寻索,思之凄婉,不能释怀,感慨之余,发文祭扫,为祭俞兄之父而作。
与俞同忆五七年,慈父在,合家圆。光阴荏苒,又是七月间,慈父已居阴间地,天伦欢,今难全。
吾辈坎坷恍数年,又怎堪,一挥间。梦中常见,相顾两无言,物是人非不忍观,空垂念,泪难干。
得知马文都亦因反右而失父,其生父李玉祥,1938年参加八路军115师(师长林彪),后为东北野战军,历任班、排长,作战英勇,多次被嘉奖;1949年,随70军南下解放广东,任连长,荣立三等功,由军政委甘渭汉(1955年中将)作媒,与其母(师部干事)成婚;1951年,随40军赴朝鲜作战,腿被炸断,其母也在战争中失去半个手臂,都成伤残军人,一同调到辽宁铁岭荣誉军官学校工作生活,分别为营职和连职军官。
在1957年反右运动中,其父反思朝鲜战争第五次战役,近万名优秀指战员被俘,占整个朝鲜战争被俘人员的75%,回国后都被清洗出部队,沦为贱民,为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战友鸣冤叫屈。他指出,这一失利是指挥失误所致,责任在指挥员。为此,他被打成右派分子,又因地主出身而被定为反革命罪,判刑20年。(现据史料介绍,当时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因指挥失误而向中央检讨,第3兵团代司令员王近山赴京请罪……)
其母迫于军校压力,与其父离婚,并被清除出部队。当时28岁的母亲把3岁女儿送给铁岭一家工人,携3个孩子回北京投奔外婆家,又把5岁的大女儿送给一家平民,把3岁的马文都送给亲戚,自己带着周岁的小儿子,改嫁给理发师。
马文都在亲戚家不忍屈辱,4岁出走,流浪街头,两年辗转十多户人家,最后由姓马的工人收养。1978年,他看到西单民主墙的勃勃生机而参与《探索》刊物,被关押在功德林监狱3个月,养父母迫于警方压力,与24岁的马文都脱离关系,并赶出家门。
1975年,其生父在吉林省白城子监狱减刑3年获释,被安置在当地农村监督劳动。他通过多方查寻,只找到在北京的小儿子,其它3个孩子杳无音信;1983年,76岁在白城子农村含恨去世。1987年,马文都与弟弟久别重逢,得知父亲已故;1990年,他回铁岭军校寻根,找到失散33年的双胞胎姐姐,那里的人都闭口不谈其父事,很回避,他深感其中必有很大隐情。
我询问其父当时被判刑的依据,后来是否被改判和改正,要为敢说真话而献身的军魂人物留下一点文字,无奈马文都一概不知,连其父的相片也没有。上述这些情况,是他要其弟反复回忆其父30年前到京时的只言片语。看来,他家比我家更为惨烈,我欲哭无泪。
我曾遇到不少右派老人及其子女,他们至今境遇很差,仍被歧视,被欺辱,被侵权,有的住房被侵占,多方上访,求告无门,在贫困中挣扎。在上海,给我以多方关照和资助的黄女士,其父是右派分子,劳改20余年获释回家,其祖居住房已被人占去,无处说理,只能借居他处,不几年就在贫病中客死他乡。现居成都84岁右派分子黄绍甫(1943年远征印缅抗日军队的老兵),劳改20余年获释,回原单位又被陷害坐牢12年(累计坐牢34年),1996年出狱,其祖居住房早已被人侵占,孤身一人,长期借居,靠每月120元低保金维持生存。可见,反右运动的危害直至今日未决。 _(博讯自由发稿区发稿) (博讯 boxu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