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宇翔转自博讯网
‘人盡其才’
但亦確實不可否認﹐楊部長這樣水平的高幹為數不多。中下層官員的素質﹐無論胸襟見識﹑工作能力﹐均大異其趣。即使是楊部長的下屬﹐可經常親炙其教誨者﹐亦高下立判。這從宣佈分配我們工作的會議上﹐就可一目瞭然。 (博讯 boxun.com)
領頭前來的是一位處長。他跟楊部長一樣帶軍人風格﹐說話簡明扼要﹐但用語有別﹐稱我們為‘同學們’ ﹐屬中性叫法﹐含公事公辦色彩。他說根據楊部長指示﹐按照‘人盡其才’ 的方針﹐給大家安排工作。他強調‘有意見可以提出﹐有困難可以反映﹐但總的來說希望大家記住一條﹐從今天起﹐我們便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新疆軍區生產建設兵團的正式成員﹐要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三大紀律第一條是一切行動聽指揮﹐同學們都是有文化的﹐都知道這是毛主席親自為我們製訂的﹐其他的就不用我多說了。’
處長抖出‘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意味著如不服從將會軍令從事﹐這是下馬威。底下由一位科長讀出分配決定﹐其語氣宛若法官向犯人宣判﹐冷冰冰的。約有一半人留在烏市﹐分別到兵團各直屬單位﹐包括機運處﹑後勤部所屬工廠企業﹐科長稱之為‘要害部門’ ﹔另一半下農業師(一師至十師﹐三﹑九兩師已撤銷) ﹐以及工一﹑工二師和水工三團。我去農七師。
意外的是﹐慕容和另外兩人被自治區水利廳要去。事緣水利廳長陳實身兼兵團參謀長﹐此人原是一名著有戰功的師長﹐但文化程度甚高﹐跟張仲瀚一樣識才愛才。他親自調閱我們部分人的檔案﹐指名選了三人。隨後慕容等獲水利廳專車接去報到﹐儘管水利廳離二招並不遠﹐步行不用十分鐘。可見陳參謀長兼廳長禮賢下士之一斑﹐令我們羨慕不已。
‘閣下自理’
對慕容等三位的羨慕﹐有兩個原因。一是長遠的﹐即兵團不如‘地方’ ﹔二是眼前的﹐即我們幾乎均無車接載﹐需‘閣下自理’。
抵烏市後﹐大家才逐漸曉得兵團屬‘四不象’ ﹐即使‘盲流’ ﹐也寧願到‘地方’上的公社種田﹐不想加入兵團。因為縱使同是拿‘坎土鏝’(類似鋤頭的鐵製農具)﹐‘地方’ 所在的區域必靠近水源﹐易於灌溉。兵團各農場則多在沙漠邊緣﹐遠離水庫。雙方爭水時﹐兵團要禮讓﹐便利歸‘地方’ 。這稱為‘軍愛民’ ﹐兵團是‘軍’ ﹐公社是‘民’ 。倘在‘地方’上的廠礦企業工作﹐更遠勝於兵團的同類單位。
但與此同時﹐兵團又要‘擁軍’﹐對現役部隊必恭必敬﹐每逢‘八。一’ 建軍節﹐或元旦﹑春節都要舉行‘擁軍優屬’ 活動﹐慰問附近的駐軍及其家屬。這時﹐兵團又成了‘民’﹐ 好處歸於‘軍’方。
水利廳屬於地方政府部門﹐並且是手握配水大權的衙門﹐自治區各縣及轄下所有公社﹐無不仰其鼻息。因為正如最高所云﹕‘水利是農業的命脈’ ﹐誰敢有絲毫不敬﹖所以﹐慕容等的去處﹐優於我們大家。
至於報到有無接載一項﹐亦非小事。留烏市者﹐除個別兵團單位派出馬車﹐前來二招接人載物﹐其餘均無此種福氣﹐要自僱三輪車﹐帶上自己的東西走。我們下農業師的就更麻煩﹐到長途汽車站雖不太遠﹐可是那臃腫的行李成一大負擔﹐因為所有長途車均在早上七時出發﹐而二招附近並無公共汽車開往該站﹐八時之前又見不到三輪車。我們只能提前找根棍子﹐當日早早起來﹐把幾件行李挑上﹐步行前往汽車站。記得那天我就花了近一個小時﹐好不容易才挨到那裡﹐差一點就趕不及上車。可謂狼狽不堪。
更狼狽的還在後頭。我們去奎屯農七師的共三人﹐所乘的車以烏蘇為終點。開到通奎屯的一個十字路口﹐司機就讓我們下車﹐並將行李取下。此時發現身處之地﹐離報到之處農七師師部不下十公里。據說那個路口另一頭通獨山子﹐即著名的中蘇石油公司主要油礦所在。來往獨山子奎屯的車子很多﹐我們可搭順風車往奎屯云。
那時是下午四點左右﹐我們便站在大公路邊等候﹐一邊眺望遠處的奎屯。只見有幾棟樓房﹐看上去比火柴盒還小。其餘黃澄澄一片﹐不見有什麼綠色。這一等便是三個小時﹐從太陽漸漸西斜﹐直到紅日隱沒獨山子山背﹐竟沒等到一輛合適的車。開往奎屯的油罐車不少﹐平均十多分鐘就有一輛﹐但按規定不能載人﹐所以都是‘呼’ 一聲﹐便從我們身邊疾駛而過﹐其車速均未見稍減。
約莫七時﹐沉沉夜色中一輛拖拉機駛來﹐是輪式的﹐沒帶拖車。司機見我們帶著行李﹐步履維艱﹐願相助一臂﹐將我們其中一人載往奎屯﹐不過他並不開往師部。我們三人商議後﹐決定讓為首的雄先行前往報訊﹐他便帶上兩件行李走了。行前講好他一到奎屯即請師部派車來接。
我跟同伴南沿著獨奎公路﹐繼續慢慢走著。但要將雄留下的另外兩件行李也捎上﹐則成了難題﹐為事前所未仔細考慮過的。尤其是我﹐本已自顧不暇﹐再增加一件﹐更超乎所能。我只好先挑著自己的行李走一段﹐然後將之放下﹐再折回把雄的一件拿上走。走出較長的一段路之後將其擱於路旁﹐回頭去挑自己的行李。這樣等於多走兩倍的路﹐只一會就疲累不堪。而南雖較我強壯得多﹐但也難乎為繼。
如此勉力掙扎了約一個小時﹐奎屯方向不見來車﹐我們兩人均已精疲力竭﹐幾乎動彈不得﹐終於停了下來﹐商量如何是好。由於很長一段時間未見汽車經過﹐我們認為﹐可將雄的行李置於路旁土坑內﹐不會有人拿走。遂照此辦理。
休息了好一陣﹐我們兩人重又上路﹐向著遠處有燈光的地方走。將近九時﹐總算到了那裡﹐原來是個棉花採購站﹐只有幾名職工。站內無食堂﹐亦無電話﹐我們不得不再走兩公里﹐那兒的機械廠可以提供所需的幫助。
當晚我們便留宿機械廠。睡前致電師部﹐值班員稱雄已入住招待所。復向所方查詢﹐多次均無人接聽﹐遂作罷。
次晨八時乘便車抵師部﹐在幹部科與雄會合。其後由幹部科派車拉行李﹐但留置公路旁土坑中的雄兩件行李﹐包括書箱與臉盆兜﹐均已不翼而飛。後幾經查問﹐均如石沉大海。為此﹐我和南兩人各賠了20元給雄了事。
說起來﹐我們三人都是受害者。當日無論兵團或七師的幹部部門﹐根本無人為我們這幾個大學生著想﹐完全無顧我們初出校門人地生疏的實際情況﹐沒有提供起碼的交通條件及安全保障﹐以致我們陷入困境。從下車時算起﹐近六小時之中﹐我們身處陌生的野外﹐徬徨無助﹐飽受飢渴煎熬﹐陰森寂靜的暗夜環境﹐更使心理壓力倍增。所幸沒有碰到狼群或獨狼﹐據說﹐後者的危險性絕不可低估﹐即使幾個人遭遇一隻狼﹐也難保無虞。而且當時正值大飢荒之年﹐流竄新疆之歹徒不在少數﹐攔路搶劫的案例時有所聞﹐我們僥倖未蒙其害﹐但想起仍不免有些後怕。
不過﹐即使我們真的不幸遇害﹐相信當局也不會當成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大陸俗語云﹕‘三條腿的狗不好找﹐兩條腿的人有的是。’何況幾個右派﹖
如畫江山
想起前往工作單位的當日種種困厄﹐固有不堪回首之感﹐但亦非全無美好的回憶。最難忘的﹐應推瑪納斯河流域的迷人景色。
對此﹐我曾在<新疆回憶錄>中這樣描寫﹕
‘從呼圖壁西行﹐約莫一個小時之後﹐便發現路邊所見漸次變得增加了生氣。我當時印象最深的是一個“綠” 字。它使我想起德國大詩人歌德的名句﹕“一切的定理灰色﹐生命的綠葉常青。”綠象徵著生機和希望。對於我們這些被打入另冊的賤民來說﹐仿彿可以寄託某種憧憬﹐使我們心裡獲得一定的慰藉﹐尤其我們來自四季常青的江南﹐更難以忘懷故鄉的綠水青山。
當然﹐地處西北邊陲的瑪納斯河谷﹐同黃浦江畔或珠江兩岸的“綠” 有著不同的色調﹐尤其在“涼秋九月﹐塞外草衰” 的時節﹐這兒的青草在淡綠中帶有鵝黃﹐還沒收割的玉米﹑高粱﹐莖部幾乎全顯灰黃﹐只在靠近根部的一些地方仍泛著淺綠﹐葉子也僅裡面現出蒼綠。西瓜﹑甜瓜的藤蔓已全部枯黃﹐不過大片的葉子也還殘留著黛綠。比較起來﹐直衝霄漢的鑽天楊和低矮多杈的榆樹帶有更多的蒼綠﹐在枝幹歪扭有刺的紅色的沙棗和叢生的茁壯的紅柳以及蒼勁的梧桐映襯之下﹐格外顯得生意盎然。
而在所有這些有草﹑有樹﹑有莊稼的地方﹐差不多都蘊含著豐富的水源﹐有幾段路更可以看到淙淙的流水﹐沿著鋪砌得相當平整的水泥板構築的渠道﹐歡快地瀉向遠方﹐那清澈明淨的渠水﹐給我們一種涼快潤澤的信息﹐使我們這些又熱又渴的乘客恨不得從車上一躍而下﹐浸在裡面享受一番﹐消解這長途旅行所帶來的種種困乏。
更加使我眼前為之一亮的﹐是瑪納斯河畔的一塊谷地﹐週圍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場﹐長了許多豐美的奶子草(這名稱是我後來聽說的) ﹐中間還夾雜著若干不知名的野花﹐鮮紅的﹑粉黃的﹑淡紫的﹑深藍的﹑雪白的﹑五彩繽紛﹐一些蝴蝶在其間上下翻飛﹐幾群馬牛正在悠閑地吃草﹐兩三位打扮英武的維族青年騎著剽悍的高頭大馬在一旁放牧﹐間或發出一兩聲忽哨約束馬群。
草場外緣有幾棵野柳﹐枝葉扶疏﹐鬱鬱蔥蔥﹐其中兩棵樹幹特別粗壯﹐合抱不交﹐頂上亭亭如蓋﹐那清粼粼的河水就從樹根附近淌過﹐在陽光照射下泛出道道銀光。同南邊遠處的皚皚雪山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別有韻味的邊塞風情畫。
如果說﹐自我們進入新疆境內的短短幾天中﹐我們已經目睹這裡沙漠的浩瀚﹐戈壁的蒼茫﹐雪山的巍峨﹐一言以蔽之﹐便是這廣闊無垠的地域充滿著大自然雄奇之氣﹐陽剛之美﹔那麼﹐我們在這瑪納斯河谷便首次領略到新疆的另一面﹐即其婀娜嫵媚明艷照人之處﹐這俊逸之態﹐陰柔之貌﹐與前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使這片佔大陸面積六分之一的國土包藏著非同一般的魅力。此情此景﹐不禁令我的腦海裡躍動著最高那首著名的<沁園春>中的句子﹕“江山如此多嬌” ﹐同時亦生出一絲幻想﹕如果自己此後能與類似的美景為鄰﹐則也可排遣心中的抑鬱﹐堪為不幸中的大幸。
不過﹐我亦立即察覺自己這種奢望之不切實際﹐或者可稱之為異想天開。因為兵團各農業師所開發的墾區原來均屬荒僻貧瘠的戈壁灘﹐其中農七師大部分團場更在準噶爾大沙漠(即古爾班通古特沙漠) 邊緣﹐遠離美麗富饒的瑪納斯河流域。所以﹐根本不可能有河水渙渙﹐芳草萋萋﹐樹影婆娑﹐彩蝶紛飛的如斯畫面。’
奎屯掠影
同下屬團場相比﹐農七師師部駐地的奎屯算得上歷史悠久﹐該地原為古驛站所在﹐故早就有人類的活動。但卻不是發展農牧業的理想域區﹐因為多屬鹽鹼地﹐連青草亦不易生長。
也許正是基於並非沃土﹐故在此興建師部及一系列工廠﹐使之成為一座新興城市﹐作為墾區的政治﹑文化﹑商業與工業中心﹐又不會佔用可貴的耕地。
今天的奎屯已是20多萬人口的中等城市﹐且人均收入在大陸居於前列。但我初到該地時﹐卻只能稱為一個軍墾居民點﹐僅三﹑四千人。沒有一條像樣的馬路。從東到西﹐稀稀落落地排列著幾家工廠﹐依次為發電廠﹑造紙廠﹑機械廠﹑化工廠﹐師部大樓西面還有機修總廠。另有一個工程支隊﹐一家小劇院和一間百貨商店。道路規劃得似模似樣﹐連同道旁的林帶﹐十分工整﹐有如棋盤。但所栽的樹大多未能成活﹐遠處看來除一排排房子外都是光禿禿的。比起農八師所在的石河子新城﹐實在有天淵之別。後者有花園城市的美譽﹐連我們的解差都慕名前往一遊。這當然同兩地的自然條件有關﹐石河子處於瑪納斯河附近的河谷﹐水源豐富﹐得天獨厚﹔奎屯則屬奎屯河流域的乾涸山麓﹐離盛產石油的獨山子近﹐而離奎屯河遠。就河流言﹐瑪納斯河的流量亦大得多﹐奎屯河根本沒法比。
不過﹐經過苦心經營﹐七師師部週圍算是成了個小小的綠洲。高三層的大樓外﹐有一片半畝地大小的林帶﹐裡面半是直指蒼穹的鑽天楊﹐半為柏樹及其他樹木﹐已蔚然成蔭﹐樹根部直徑達二﹑三十公分﹐與著名的二十三團場公路林帶相比﹐其茁壯尤有過之﹐只是規模小得多。後者位於石河子附近的烏(魯木齊)伊(犁)公路旁兩側﹐各植十行樹﹐行距株距均為一米﹐幾乎全屬筆直朝天的鑽天楊﹐綿延三﹑四公里。中間是加意拓寬了的烏伊主幹道﹐道旁修的水泥大渠流水潺潺﹐林帶兩邊的大塊條田呈規則的長方形﹐四週樹木環繞﹐可望可即。其中莊稼俱長勢喜人﹐我們路經時棉田點點雪白﹐棉稈高達人腰﹐玉米莖稈粗壯﹐一律高過人頭﹐堆在地裡的包谷棒子(粟米) 色澤金黃﹐籽粒飽滿﹐這一切構成了一幅塞外江南的田園畫。那是奎屯所不可能看到的。
和石河子新城相比﹐奎屯還有一點不能令人滿意的﹐是城區的主幹線不僅未鋪柏油或水泥﹐而且每當灌溉都會將大路挖開﹐水橫過路面﹐形成小渠道﹐於是﹐汽車通過時顛簸不已。外表看上去也極不順眼。相反﹐石河子市區則是林蔭夾道﹐柏油路面平整美觀﹐較之上海淮海中路不遑多讓。
事在人為。七師﹑八師在城市建設和發展工業方面﹐之所以差距頗大﹐同主要領導幹部有關。七師政委史驥﹐山西人﹐身材魁梧﹐具軍人風度而文化素質高。他生於富農家庭﹐原是大學生﹐抗戰時參加八路軍﹐逐漸升遷至此高位。但實際上並不得志﹐主要因出身及文化﹐與同事相比過於懸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他顯得十分孤立﹐為此﹐他寄情詩詞﹐吟風弄月﹐常在自治區文學雜誌<天山>﹐或師裡辦的報紙<躍進之聲>上發表作品。由於他為官清廉﹐作風正派﹐關心職工﹐故群眾威信頗高。但這無助於他的仕途。文革之初﹐有人貼大字報﹐揭發說當年他投軍﹐家中派一長工為其挑行李﹐回程中竟死於日軍轟炸。言下含譴責之意。其實長工之死純屬意外﹐於他何干﹖這不過是蓄意抹黑他罷了。
他的兩位副手﹕副政委劉長進和楊新三均‘老紅軍’ 出身﹐即參加過30年代國共內戰者﹐資歷深而文化低。可想而知﹐在他們的實際掌控下﹐七師的發展步伐自然大受局限。反之﹐八師的政委魚振東沒有史驥的包袱﹐人也開明﹐將石河子的糖廠﹑棉紡廠﹑織染廠﹑造紙廠等輕紡工業﹐搞得有聲有色﹐逐步邁向現代化﹐在自治區享有盛名。
七師師長劉振世﹐前國軍將領﹐曾任劉勘的參謀長。劉勘於48年在陝北瓦子街戰役中陣亡﹐劉振世被俘。後西徙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組建時出任七師師長﹐可能因他與陶峙岳屬舊交﹐或於新疆‘和平解放’ 有貢獻。但他比其他‘黨外人士’ 更加有職無權。某次他到第三管理處(相當於旅﹐下轄三個農場) 巡視﹐與該處一位陳副主任相遇。陳是參加過二萬五千里長征的老紅軍﹐當過朱德的警衛員﹐因一字不識﹐入疆後仍未獲提拔當幹部﹐後偶遇到七師視察的朱德﹐朱問知其情況﹐一句話就將他升為三管處副主任。他在瓦子街戰役時任班長﹐劉是其親手俘虜的。故見面時劉頗尷尬。好在陳到底隨侍過朱德﹐見過大場面﹐懂得一點‘統戰’ 政策。所以仍以下屬自居﹐執禮甚恭﹐一口一句‘師長’ ﹐絕口不提往事﹐保全了劉的體面。後來好事者探知內情﹐大肆散佈。陳制止不及﹐劉倒不大在乎。反正他也明白自己所處地位﹐威信之類﹐於他無足輕重。
機械廠
剛到奎屯那晚上﹐我和南夜宿機械廠。想不到我們就分配於此。雄則到了機修總廠翻砂車間當工人﹐算是專業對口﹐他學的是金屬學及熱處理。我們去看他的時候﹐他正在清理一個工件裡的砂子﹐這是學徒工做的工作。但他眉飛色舞﹐幹得挺起勁。
我們也跟他一樣﹐先當打雜的角色﹐幫助搬遷及整理倉庫(當地叫庫房)。
按師部幹部科介紹信上的批注﹐我們‘可放阜康參加勞動’ 。機械廠有個煉鐵車間在阜康﹐該地位於烏市東北﹐相距72公里﹐屬山區。煉鐵車間70餘人﹐實際只負責開採礦石﹐礦場離縣城頗遠﹐且山路陡峭﹐下雪後更難通行﹐故汽車不常來往。我們奉命留廠一面幹點雜活﹐一面候車。
領著我們幹活的是庫房管理員﹐姓潘﹐身穿較新的軍服﹐矮矮胖胖的﹐人挺和氣。庫房是一棟頗為高大的紅磚房子﹐約三千三百呎﹐剛竣工。除我們外﹐還從其他車間抽了三個小伙子﹐給潘管理員當下手。
這項工作雖也要‘擔擔抬抬’ ﹐但每次的運量不大。一些精密儀器要求小心輕放﹐更不會急切從事﹐所以活不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