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璇转自博讯网
北京---- 城市建设与居民搬迁是每个城市都会遇到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完善就会酿成群体抗议。而在中国大陆城市拆迁已经变得很容易,政府的拆迁队就像影子一样每天在中国的各大城市里穿梭,美其名曰“整理市容”。
这背后的拆迁公司正是中国几家国有市政公司,这些公司每天活跃在中国的许多城市,其中有一些城市的道路一个月之内被返修将近10次包括在一些风景城区如北戴河,这里的一条路维修近1年。这似乎直至中国政府所说的“慢工出细活”。
这样的消息在中共严厉的信息封锁之下很难做到向民众传达包括一些由于拆迁而引发的伤亡事故更是无从得知。
最近一段时间在中国大陆的社交媒体上传出一篇任职于界面新闻的资深记者的家里遭到了政府的拆迁,但是在和当地政府计算拆迁补偿款的时候确发生了问题。
这位记者一直与当地拆迁指挥部的领导据理力争,但是最终还是无果。随后,这位记者把这个遭遇上传到了网站上,随后,许多网民对此表示同情。根据这位记者描述,在河南淮阳县当地的拆迁补偿款一直没有到位,甚至是一些在当地拆迁已经有七年之久的民众这些补偿款都没有获得。在中国拆迁工作一直是基层地方政府很头疼的一件事,但是这几年暴力拆迁确屡见不鲜。
这次中国界面新闻的记者家中遭到当地暴力拆迁,官方并未回应此事。
附文章:
一
老头儿,我是谁?我问他。他眼珠转圈,努力调动记忆。病房里24小时点亮的白炽灯照射下,他的白头发有点反光。他脸上的皱纹在游动,下颚和脖颈上的皮肤松弛,耷拉在枕头上。
你是刘新昌,他说。
我点点头,笑了。他也笑了,右边的嘴角不动,左边的嘴角大幅度扬上去,嘴巴像一边窄一边宽的喇叭。急性脑出血病人的典型表情。
他似乎对这次的记忆力很满意,喇叭在他脸上停留着。我转身,走出病房,走进零下七度的漆黑之中,擦掉眼泪。
我叫翟星理,是他唯一的儿子。
我妈、我姐、我老婆,他都不记得。世界上他只还记住一个人,我两岁五个月的儿子。
二
他是2018年12月12日送到医院抢救的。
前一天晚上,我给他打视频电话,他说家里房子要拆迁,听说赔偿标准很低,问我怎么办。那明天你去问问,赔偿标准低到什么程度。当时我在青岛胶州市采访。
12日下午,我接到老婆的电话,说他很生气。我五六十岁的人了,他们骂我像骂小孩一样,他说。谁?怎么骂的?等你回来再说,他说,他不想影响我的工作节奏。
老婆 ,你赶紧给爸量血压,千万小心。我只能这样嘱咐她。
我儿子出生之后,他好像打了鸡血,开店,日夜不休守在店里,我从来没见过他对金钱如此渴望。
他说,要给我儿子攒钱,以后让他结婚生重孙子。他知道年轻时拿健康换钱,身体欠账多,可现在他至少想活到孙子结婚那一天。他才55岁,我说你整天瞎担心啥。
他甚至开始戒烟戒酒,还去市里做了生平第一次体检。除了血压偏高,没有其他隐患。他已经吃了两年半的降压药,没断过一天。
我老婆给他量完血压,一切正常,但要求我采访结束之后尽快回家,因为她劝不动倔强的老头,老头一还在生闷气,自言自语了将近一个小时,认为自己被羞辱了。我担心爸会被气死,拆迁的事还是你去问,她说。
你瞎说啥。我有点不高兴。在海边一所军医院工作过七年的老婆说,这两年多,他的血压是药物控制下来的,情绪激动本身就是血压偏高人群罹患心脑血管疾病的重要诱因之一。
晚上六点十二分,她给我打电话,在抢救,急性脑出血。
三
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县,最近几个月在搞一个大项目,水环境综合治理工程,恢复古河道,我家就在征迁范围之内。
这并不是我家第一次被拆迁。十几年前,我家还在当地一个著名景点太昊伏羲陵旁边,后来陵区扩建,我家祖宅被拆。
祖宅院子里种了一棵桐树。成年之后,我对10岁之前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唯独记得那棵桐树。
北方的秋天是我爸的年度伤心季节。阴天下雨的时候,我无数次见到他在桐树下抹眼泪,他想我奶奶。奶奶和刚出生的小姑死在一个秋天。当时号召城镇居民下乡,她不愿意去,爷爷带着四个儿子去农村生活,奶奶和刚出生的小姑留在县城,病饿交加之下冻死在桥洞里。那年他还是个孩子。
这次房屋评估的时候他把我叫回家。房地产评估公司在我家一顿忙活,但是我没签字确认,我自己量过一遍,他们少量了很多东西,说你爱签不签。这是今年夏秋之交的事。
四
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下午四点到四点十分可由家属探视。12月13日,我问他,你去了哪个部门,找的谁,谁和你交涉的?
他身上贴满电线,连接到床头的生命监测仪上,血压、心跳等数据实时显示。他听懂了,血压数值飙升,生命监测仪上黄灯闪亮,这是报警信号。
你想让病人死?护士让我出去。我再也不敢问他12月12日的行踪。
重症监护八天之后,他转到普通病房,医生至今不许他下床。
我们发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不睡觉的时候,他绝大多数时间处于失忆状态。只有见到我儿子,他才算清醒一点。他口齿不清,也失去对右侧面部、手、脚的控制,无法自主排便。
医生说,这是个过程。那这个过程要多久?因人而异,考虑到出血量、出血部位、水肿大小、病人的年龄和身体情况,有人快一点有人慢一点。我爸像是快的还是慢的?先观察吧,还不好说。能转院去大城市的医院治疗吗?路上一颠簸,撞击到你爸的头部,后果只有天知道。
可是,我不敢冒这个险。
五
我去拆迁指挥部问过,因为我是记者,他们让我去找宣传部。我问自己家房子的事去什么宣传部?这是哪条规定?我说。他们坚持,我只能先去宣传部。
我要求调查。他们说,问过社区干部,12月12日那天没人见过我爸。那天见过我爸的人,现在会承认吗?我问。他们说,没人见过我爸。好吧,没人见过我爸。
那货币补偿的标准为什么只有每平米2200元,而且按半层面积乘以1.44的容积率?因为你家的地没有国有土地使用证,只能算集体土地。
1995年,我爸买下淮阳县城关回族镇北关太昊陵市场一座两层商铺,产权面积共计107.2平方米。此地当时是我县最繁华的商业地带之一。购房款加上给北关大队领导送礼的钱,10万元左右。
买下这座铺子之后,我爸拿6800元现金和一箱高档白酒行贿大队干部,想办一张国有土地使用证。钱和酒都收了,证没给办。
一个市场一二十家商铺,现在只有两家有国有土地使用证,其他都按集体土地赔偿。拆迁指挥部的领导说,这次清查,发现我家邻居拿着假的国有土地使用证,他向大队干部行贿,办国有土地使用证,证给他了,但是国土局没有档案,算假证,不予承认。
这算历史遗留问题,我说。历史没有遗留问题,就按照现行政策走,就2200元一平方米。
那同一个院子,同样的商铺,为什么一块土地上国有土地、集体土地插花分布?我问。我们不管这个,就按照现行政策走,他们说。
六
临别之际,指挥部一位领导往桌上仍一本白色小册子,是淮阳县政府办公室编制的此次拆迁的法律法规依据。
你回去好好学习法律和政策,我们这次拆迁完全有法可依,我们不怕任何人挑法律的毛病,我们经得起任何炒作,领导说。
我请律师教我如何学习法律和政策。
2018年年初,国务院、监察部发布通知,在《土地管理法》等法律法规作出修订之前,集体土地上房屋拆迁,要参照新颁布的《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的精神执行。
《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规定,对被征收房房价值的补偿,不得低于房屋征收决定公告之日被征收房屋类似房地产的市场价格。周边是多远?律师说3至5公里。
淮阳县不大,主城区都在这个范围内。这个范围之内的房地产现在啥价?网络上的二手房房价一看便知,2200元买不到任何商品房。
条例还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采取暴力、威胁或者违反规定中断供水、供热、供气、供电和道路通行等非法方式迫使被征收人搬迁。
此外,在房屋评估时,河南省实施《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若干规定的通知规定,被征收人应当在规定期限内协商选定房地产价格评估机构,协商一致的由房屋征收部门公布选定结果。被征收人在规定期限内无法达成一致的,由房屋征收部门组织被征收人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投票决定或者采取随机方式确定。采用投票方式确定的,参与投票的被征收人数量应超过被征收人总数的50%,超过50%的投票人选择同一房地产价格评估机构的为多数决定。
2011年最高人民法院出台的《关于审理涉及农村集体土地行政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12条第2款规定:征收农村集体土地时未就被征收土地上的房屋及其他不动产进行安置补偿,补偿安置时房屋所在地已纳入城市规划区,土地权利人请求参照执行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补偿标准的,人民法院一般应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