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强转自凤凰网 ；
资料图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刘星
5月25日，爱尔兰举行历史性堕胎合法化公投，最后官方结果显示，66.4%的选民支持废除宪法明定的堕胎禁令。爱尔兰总理瓦拉德卡形容这项公投结果是“宁静革命”的最高潮。
一度深受天主教影响的爱尔兰，是欧洲国家当中社会最保守的国度之一。支持和反对阵营在公投中以2比1的悬殊比例，压倒性通过废除严苛堕胎禁令，支持和反对的差距远超出公投登场前任何民调的预测结果，且可让政府于年底前完成立法。
这次的公投结果，将一面倒支持废除欧洲最严苛的堕胎禁令。爱尔兰宪法视胎儿的生命权与怀孕妇女的生命权同等重要。只有对母亲生命造成威胁时，才允许终止妊娠。
爱尔兰堕胎解禁，也可能促使北爱尔兰妇女前来寻求协助，因为堕胎在北爱尔兰仍不合法。北爱尔兰“民主联盟党”成员威尔斯说：“就保护北爱尔兰尚未出世的孩子这一方面而言，这项公投结果的发展令人极为担忧。”
英国妇女及平等事务大臣摩丹特表示，堕胎合法化的胜利，现在应该为北爱尔兰带来改变。“对爱尔兰来说，这是历史性的伟大日子，对北爱尔兰来说也是充满希望的一天。这项希望必须实现。”
堕胎最高判刑14年
爱尔兰此次公投，也被官方称为《宪法第三十六修正案》，其用是非选择的二分法，询问所有年满18岁的爱尔兰注册选民：是否同意废除《宪法第八修正案》，意即爱尔兰宪法第40.3.3条：……国家承认胎儿的生命权，并在适当考虑的情状下，给予其与母同等的生命权力，保证被法律尊重，并尽其所能依照法律捍卫与维护其权利。
简言之，宪法本条将胚胎(怀孕10周前)、胎儿(怀孕10周以后)的生命权，置于与怀孕妇女同等的地位；配合爱尔兰仍保留的刑法反堕胎罪，除了对母体生命造成迫切性的威胁，否则爱尔兰“基本上”不允许任何形式的人工流产。
自从1973年美国联邦法院在著名的“罗诉韦德案”中，承认了妇女堕胎权受到宪法隐私权保护后，欧美各国纷纷针对堕胎问题响起了权利战争的号角。但面对当代的争论风潮，爱尔兰政坛却选择与保守派合流，双方为了避免爱尔兰最高法院受“时代影响”、提出可能威胁堕胎禁令的解释，并于1983年提出《宪法第八修正案》，以最高的法律层级保障胚胎与胎儿的“生命权”。
当时，《宪法第八修正案》不仅通过全民公投，还以66.9%的赞成比例确认了修宪。但该条文的上路，却无差别地封死合法堕胎的可能性，就连女性“非自愿受孕”——包括未成年怀孕、遭遇强暴、甚至是乱伦——等争议状况，都不得堕胎。
爱尔兰成为了堕胎管制最为严苛的西方国家。英国19世纪留下的刑法反堕胎罪，自此更无挑战：假若有人强行堕胎，怀孕的当事女性，与任何参与堕胎行为的协助人，都将面临最高14年有期徒刑的“法律制裁”。有人工流产需求的女性，只能渡过爱尔兰海，以“外国人”的身份在英格兰的医院自费堕胎。
据估计，《宪法第八修正案》过后的35年内，共有超过17万名爱尔兰妇女选择在海外医院人工流产；资源不够者，只能在没有医疗专业指导的情况下，自行使用通过走私得来的堕胎药物，或寻求协助、甚至以危险方法自行流产。
酿成数万起悲剧
爱尔兰对堕胎的严苛限令，限制了妇女对于怀孕的身体自主权，就连胚胎发育不健全、或出现存活缺陷，法律也都禁止堕胎，孕妇只能等待自然流产。因此《宪法第八修正案》也酿成数万起争议悲剧。
通过这些女性悲剧对体制的冲突，爱尔兰的堕胎禁令也慢慢出现了“折衷”。但其中，最具转折意义的，却是因强暴怀孕的爱尔兰少女事件。
1992年1月，一名14岁的爱尔兰少女被发现怀孕。怀孕后家人这才知道，她自12岁那年起，就遭一名熟识的邻居多次性侵。在知道自己身怀性侵者的孩子后，这位女孩精神崩溃，家人因此决定在1月30日报案，并于2月6日带着她出国，到英格兰的医院准备自费堕胎。但在出国堕胎的两天前，顾虑诉讼的女孩父母却向爱尔兰警方提问：在人工流产后……这颗胚胎（胎儿），是否还能成为揭发性侵犯的证物？
爱尔兰警方无法回答，于是一路汇报到了检察总长的办公桌上。但当时的检察总长哈利·惠尔汉不仅没有直接的答案，反而以《宪法第八修正案》为依据，认为女孩与其父母“涉嫌侵犯胚胎生命权”，并于2月6日紧急发出临时禁制令，要求已到英格兰的女孩返国说明，并禁止女孩再次离境或安排人工流产。
惠尔汉强调，在宪法的规定下，自己别无选择“只能遵行并守护宪法”；但在返国的路上，女孩再次精神崩溃，并在伦敦的火车站内多次出现“自杀意图”。
因此，当惠尔汉总长将全案呈交高等法院，准备申请正式禁制令时，女孩的法律团队也以“怀孕已导致当事人出现自杀倾向……进而造成母体迫切性生命威胁”为由，提出抗辩。
对于强暴导致怀孕、怀孕导致自杀、自杀导致母体生命威胁的推论，爱尔兰高等法院不置可否，仅强调“国家有义务保障胚胎、胎儿的生命权”，同意了检察总长申请的为期9个月的禁制令——这也等同于“强迫”女孩生下小孩。
幸好律师团队坚持上诉最高法院，1992年3月，最高法院才推翻了高等法院批淮的禁制令，并认可女孩“自杀倾向”所造成的“母体威胁”。不过在最高法院判决的前夕，女孩却在返回英格兰准备手术的等待期间，因不明原因流产。
全案的悲剧转折，瞬时引爆爱尔兰舆情，从1993年3月开始，都柏林的街头和舆论头版，都被堕胎议题占据。之后，在选择派(挺堕胎)与生命派(反堕胎)的激烈交锋下，爱尔兰才在同年年底公投通过《宪法第十三修正案》《宪法第十四修正案》，放宽公民出国堕胎或寻求流产咨询的自由。但禁令下的荒唐悲剧，之后却仍不断上演。
民众激情庆祝堕胎解禁
本次倡议废除堕胎禁令的爱尔兰总理瓦拉德卡先前形容这次公投是“一个世代一遇”的机会，选民也踊跃参与投票，结果投票率高达64%，是历来公投中投票率最高的活动之一。40个选区当中，除一个选区以外，全都支持堕胎合法化，总计高达66.4%选民支持废除堕胎禁令，33.6%的选民反对，几乎是1983年公投结果的完全翻转，当年公投让宪法明定此禁令。
去年，瓦拉德卡在都柏林告诉记者：“我们所见证的是一场宁静革命的最高潮，过去几十年来这场革命一直在爱尔兰展开。人民已经发声，他们说这个一个信任妇女并尊重她们抉择的国家，非常感谢大家让今日成为可能。”
爱尔兰政府提议容许怀孕12周的妇女堕胎，以及例外情况下容许怀孕12周到24周者堕胎。瓦拉德卡表示，他希望新法能于年底前生效。卫生部长哈里斯告诉记者，内阁将于5月29日召开会议，批淮起草立法。
这项公投结果是爱尔兰迈向国家转变的最新里程碑，它先前于1995年以些微差距通过离婚合法化，接着又于2015年通过公投，成为全球首个同性婚姻合法化国家。
爱尔兰举行堕胎合法化公投，赞成解禁的一方获得压倒性胜利。瓦拉德卡说，爱尔兰终于摆脱长达数十年的污名和耻辱，群众激情地拥抱、庆祝、歌唱和欢呼。
据法新社报道，数以千计人涌入正式宣布公投结果的都柏林城堡庭院，反复呼喊支持口号。65岁的席尔兹说：“太好了，太好了，今天真的太棒了！”
公投结果出炉时，群众曝出欢呼声，接着开香槟庆祝。穿戴印有“解禁”和“支持”字样上衣和徽章的男男女女挥舞着爱尔兰国旗，以及印有“谢谢你”和爱心图案的标语牌。
64岁的克兰西落泪表示：“这就像是过去100年的压制和压抑在一瞬间爆炸。”
40岁的护理师鲍维在都柏林中央计票中心哭着说：“当我得知我的宝宝无法在子宫外存活，我必须离开自己的国家，才能得到所需的照护。我一再述说自己的故事，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解除宪法对堕胎的限制，这一天终于来了。”
反堕胎运动人士承认失败，力挺解禁的一方则对悬殊的胜败结果感到惊讶。反对派议员说，他们不会阻扰政府准许不限制怀孕12周内女性堕胎的计划。
“拯救第八号修正案”团体说：“爱尔兰选民历史上作出的决定是历史性悲剧，但是，错的事情不会因为多数人支持就变成对的。”
爱尔兰最大报纸——《爱尔兰独立报》形容公投结果是，“爱尔兰社会史上的重大时刻”。
责任编辑：马蓉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