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亚杰转自“财团法人民间司法改革基金会”
第一次見到徐自強本人,是在2015年3月初台北的哲學星期五。還記得那時候大家把慕哲咖啡的地下室擠得滿滿的,與會的有高中生、不同領域的大學生和許多大人,對於徐自強先生的故事,我們總有著問不完的問題,現場氣氛熱絡,但始終不難發覺股淡淡的哀愁,因為正義還在路上,卻不知何時會到來。
今天再次見到徐自強,一年多過去,終於無罪確定,當年未完成的紀錄片也有了最好的結局。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演講開始前,我期望自己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待徐案,可是卻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切入。面對一個人青春最黃金的歲月就這樣毀於司法,自詡為法律人的我,還能說些什麼?何以凝視他的痛苦?
但演講還是如期開始了,而很快地便來到 Q&A 時間。我先後問了三個問題,希望回答自己心中對於冤案在台灣司法中可能性的疑惑。
第一個是關於司法獨立運作,在沒有民間的努力下,是否能還給冤案清白?(我不確定這裡可否等同「司法獨立」,因為民間批評是否侵害司法獨立是個有爭論的議題)
其實,答案我心裡明白,但總還是抱持一點天真的希望,因為這問題的背後,是我對法律人身份的恐慌。70位審理徐案的法官是誰?他們都是法學界的菁英,是最熟悉實務運作的一群人,甚至,他們可能是將來的我。但徐自強的痛苦正是來自於被我們所信仰的司法機制,而加害者與我們沒有任何的不同,自己是否真的能置身事外?
第二個問題,是詢問徐自強先生在每場演講中,都必須重新回望痛苦的過去,心中有何感想?
21年的冤屈究竟能有多痛,我不知道,然而我相信每次揭開自己的瘡疤,不停地思考、追問結構性的冤案為何會發生,需要的不僅只是勇氣,還有對社會的信心。沒有人有權利要求受害者再現過去,以便於讓社會了解、批判對現實的不滿,但這樣的聲音真的彌足珍貴。謝謝徐自強先生,在經歷這些後,還願意與大家分享,並相信著司法會改變。
最後的問題,冤案平反需要多少運氣?從陳龍綺、徐自強、鄭性澤案上面我們看到,冤案救援是可能的,同時卻也須花費無數的時間、人力、金錢,現實上更必須遺憾地承認——冤案救不完,何況還有許多的罪與罰不均等。可是如果冤案源於法律人的信仰,救援難道不是相對應的義務嗎?法律人壟斷了正義,長年享受著相對優渥的待遇及社會地位,然而對於冤案的發生,我們也是共犯結構的一員,豈能因為所謂的生活壓力,擔心賺不到錢又可能帶來負面影響,而選擇忽視、遺忘。我知道,冤獄不可能避免,遇到是運氣壞,平反是運氣好,但在怪罪命運折磨他人之前,法律人是否已經為我們信任、賴以養家糊口的司法,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問心無愧地迎接正義女神的到來?
徐案中,有罪的不會僅是那70位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