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嫦转自 北京之春
浙江民主党:挑战还是呼声?
尚毅力(浙江)
举世瞩目的中共十八大于2012年11月14日拉下帷幕。
次日,中共新党魁习近平率领他的新团队与新闻记者见面,发表了不带“马列毛邓三科”说教的较为低调、平实、质朴的讲话。习近平的这个“就职演说”,引起世界媒体的关注,也引起国内民运人士的关注。
11月17日,一篇题为《中国民主党浙江委员会致习近平、张德江的公开信》的文章在《博讯》、《参与》等网站上出现。该文认为中国进行政治改革的时机已成熟,呼吁中共新的领导果断实行政治制度的改革,并首先从开放党禁开始。
文章说,习近平、张德江二人都曾在浙江省当过省委书记,对浙江的政治、经济、社会各种情况都比较了解。浙江是辛亥革命的故乡,是中国民主党的发源地,且浙江民主党人的活动一直比较活跃,所以主张政治改革首先在浙江搞试点。该文提出了五点具体建议。
浙江民主党人在发表了公开信后,一直在观察当局的态度。
11月23日下午1点半,杭州市国保支队的郑博带人传讯了陈树庆。2点10分,杭州市国保支队副支队长蔡月丹带了十多个人进入吕耿松家,带走吕耿松并对他家进了3个多小时的搜查。3点半左右,杭州市国保又带走了徐光。从事后了解的国保对陈、吕、徐三人的讯问的情况看,国保这次行动的矛头是针对《中国民主党浙江委员会致习近平、张德江的公开信》的,他们怀疑文章是这三人写的,重点是吕耿松,故把他的三个U盘和两台电脑抄走(其中一台是他女儿的)。
当天12时左右吕耿松在吃午饭时,翠苑派出所警务室的协警来敲他家的门,吕问他有什么事,那协警说没事,只是顺便看看。吕和他的妻子汪雪娥都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下午一点多钟,有五六个访民来吕家。因需要读卡器读取照片,吕把本来已藏好的U盘袋取出来拿读卡器(读卡器和U盘一起放在袋里),正在使用时,片警郑钦福来敲门。吕打开门一看,后面跟一大批人,其中一人是市国保支队副支队长蔡月丹,还有几个是他认识的西湖区国保。另外几个人不认识,其中一个人拿着摄像机。
吕耿松一看这阵势,立即往卧室里走,几个国保跟进卧室。汪雪娥拦住他们说“你们这么脏的鞋怎么能往里面走?”国保不理她,紧跟着吕耿松。吕进入洗手间,把门关上。国保推门,吕用肩膀顶着门,国保就在外面不断地敲着门。吕一边顶着门,一边打手机。因随时准备国保抓捕,吕在手机上设置了快速拨号,很快就打通了黄琦、李金芳的电话,把当前发生的情况告诉了他们。然后他又拨打陈树庆的手机,陈树庆的手机没人接,他估计陈树庆也可能同时被抓走了,这肯定是杭州市国保一次有计划的大动作,说不定其他还有人被抓走。
吕打完电话后,从洗手间出来,几个国保就将他带到翠苑派出所。到了翠苑派出所后,吕耿松就被带到了一楼留置室,而不是以前的传讯室。
在派出所,给你带到那一间房间是很有讲究的。自去年8月底出狱后,吕耿松被传讯了十多次,大部分是在传讯室接受讯问。有两次是在调解室:一次是今年8月23日,街道司法所宣布解除“剥权期”,安排在翠苑派出所调解室。一次是他10月份发表《薄熙来的耳光与中国的社会性质》后,也被安排在调解室问话。大概是国保看了这篇文章觉得很解气,所以才让他享受这样的待遇。
那天国保还特客气,叫他去喝茶。老吕婉绝了他们,说等他们退休以后再去喝。留置室他也去了两次:一次今年5月24日,把他带到留置室是因为上一次传讯时吕耿松问国保算工资。那天吕问国保:“你们今天传讯我有没有工资?”国保楞了一下,问这是什么意思,吕说,你们传讯我是为政府服务,我配合你们传讯也是为政府服务。你们有工资我也应该有工资。国保答不上来,很尴尬,所以就把他带到了留置室内的刑审室里,把他作为犯罪嫌疑人,就没有资格算工资了。不过,以后仍把他带到传讯室里。这次,国保又把吕耿松带到了刑审室里,看来是要动真格了。
留置室被受羁押人员称为“铁笼子”,其“待遇”比拘留所、看守所还要差。翠苑派出所的留置室有四个房间:一个房间是给犯罪嫌疑人办理进入看守所前的手续的,如取指纹、掌纹、量身高、拍照片、搜身等。两个房间是审讯犯罪嫌疑人的,其中一个是特审室。特审室的椅子特独,它全部是由建筑用的角铁焊成的,坐的地方没有板,只有三根间隔10多公分的角铁,而且是棱角朝上,半个小时坐下来屁股就疼。椅子固定在水泥地上,不能移动,扶手上装有两把U型锁,审讯人员可以根据需要将受审者双手锁在扶手上,一动也不能动,比戴手铐还要难受。椅子顶上有一排灯,大约有七八只,审讯人员也可根据需要打开。另一间房间是被羁押人员留置的地方。这个房间沿墙根有四条长櫈,长櫈的上方都固定了钢管,是用来铐手铐的。走廊上也有长櫈和钢管,抓来的人首先铐在走廊的长櫈上铐着,人多了才关到旁边的房间里。
2点30分吕耿松被带到特审室。因他以前在警察院校教过书,国保也没有为难他,没有给他铐上U型锁,但在三根角铁上坐了八个多小时也够他受的。这不是一般的传讯,而是预审,已经进入了刑事诉讼的初级阶段。开始时,是西湖区的国保审讯的,主要是围绕着这份公开信是谁写的反复提问。国保对吕说,从这封信的行文、风格和水准来看都象是你写,而且民主党里也有人指证是你写的。吕回答说:“你们这样说,第一是推断,第二是讹诈。我告诉你们,浙江民主党里写得出这样的文章的人多得很,而他们也可以请大学里的教授来写。你们每次都说浙江民主党的人出卖我,但每次都证明不是事实。如果确实有人说是我写的,你们可叫来对质,事实胜于雄辩。”国保说,市局的人正在你家搜查,等下查出证据你就晚了,不如现在趁早说出来,我们可以视你的态度作出从轻处理。对这个套路,吕再熟悉不过了,就说那我就等你们把证据带来吧。国保闯进吕家时,吕耿松连忙把U盘抓在手里,然后跑进洗手间,把U盘放进纸娄的手纸里,他估计拿走U盘时国保没有见,搜查也不会到这么脏的地方去搜。所以他一直和西湖国保周旋。
晚饭后,蔡月丹带了市国保来审讯。蔡月丹问吕是什么时候在网上看到那封公开信的,吕回答说是11月18日看到的。蔡月丹说,我们已经搜出了你的U盘,文档的创建日期是17日,你怎么解释?吕说我没有U盘,你别讹我。蔡说,你把U盘藏在洗手间的纸娄里,被我们搜出来了。他进一步解释说,我们见你在洗手间待了那么长时间,估计你一定在藏东西,所以搜得特别仔细。事已至此,吕只好承认文章是他写的。蔡月丹就接着问:你们几个人一起讨论的?吕一直不承认文章是自己写的,就是怕回答这个问题,怕说漏了嘴连累了别人,但现在不得不回答。他说,文章是我一个人写的,没有和任何人讨论过。蔡说:“你为什么要用中国民主党浙江委员会的名义写呢?”吕最怕对方说“你一个人能代表民主党吗?如果你一个能代表民主党,那还叫民主党吗”这样的话,如果这样问,他就不得不作自圆其说的回答,在回答时一不小心就可能说漏嘴。庆幸的是,蔡月丹没有这样问。吕回答说:“用组织的名义写影响大,其效果是用个人名义写所不能达到的”。蔡听到“组织”二字,就问:“你什么时候加入中国民主党的?”吕说,我是在2007年8月24日被共产党抓到监狱那天开始加入的,因为我认为共产党太独裁了,应该加入民主党对它进行制衡。蔡又问:“是谁介绍你加入的,办过什么手续”?吕说民主党不是列宁式政党,不需要繁琐的手续。只要你认同中国民主党民主宪政的理念,你就可以入党了。我们讲究思想上入党,如果你蔡队长认同民主党的理念,你也可以加入民主党。蔡说,民主党没有前途,我不会加入民主党。吕说,我的看法跟你相反,但人各有志不能强勉,这也是民主党的精神。
尔后的审讯主要是针对吕耿松写的《中国民主党浙江委员会致习近平、张德江的公开信》和《薄熙来的耳光与中国的社会性质》两篇文章进行核实。吕很清楚,这样的核实就是为“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收集证据,前一次坐牢时就是这样做的,但既然承认是自己写的,就要有所担当。蔡月丹先把从网上下载的这两篇文章给吕看,问是不是他写的,有没有改动过。吕看了以后说,是他写的,没有改动过。然后,蔡就文章中的主要观点叫吕解释。对《中国民主党浙江委员会致习近平、张德江的公开信》中的“现代政治就是政党政治,政党政治是多党竞争,而不是一党专制。一党专制仍然是王朝政治,王朝政治是中世纪式的封建专制,所以中国的一党专制实质上还是封建专制”和《薄熙来的耳光与中国的社会性质》中的“中国共产党是封建余孹,它打着社会主义的旗号搞封建专制,所以中国是个实行社会封建主义统治的后封建国家”,吕都直言不讳地阐发了自己的观点。审讯在9点半左右结束,吕在核对笔录时发现有些国保没有问过、他也没有说过的话也写在上面,就说:“你们不实事求是,怎可以把我没有说过的话写上去呢?”国保说,你看了以后可以改。吕指的是第二页上的“问:要不要申请回避?答:不要”和“问:要不要聘请律师为你提供法律帮助?答:不要”。国保说:“怎么改?”吕说,申请回避就算了,但律师我是要请的。国保问他请谁,吕说请北京莫少平律师事务所的莫少平律师和丁锡奎律师,国保就补上去了。
完了后,吕对国保说,求你们一件事,帮个忙。国保问什么事。吕说,请你们把我送到杭州市看守所。不要送西湖区看守所,因为我在监狱里听别的犯人说,市看守所比西湖区看守所伙食要好,医疗条件也要好一些。国保说:“你已准备坐牢了?”吕说:“早就准备了,你们不是说要让我去见大棺材吗?我这个人天生命苦,不知道享福,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哪一天要享福。对我来说,坐在牢里和待在家里是一样的,坐牢反而清闲些,说不定还能活得长长一点”。蔡月丹说,要想不坐牢,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可以把你的态度向上汇报。吕说,我的态度是一如既往,因为我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我不会放弃对民主宪政的追求。蔡月丹说,你这样的态度,我就没办法了。吕说,我不会怪你的,但你们这样做,实在是给习近抹黑,给他帮倒忙。本来民运界对习近平上台后中国启动政治改革看好,大家对他的评价比江、胡要好,但他一上台就抓政治犯,就会使中国的自由派很失望。他在国际上的影响也会降低,可能奥巴马也不敢理他了。蔡说,你不要把这件事提到这样的高度。吕说,你们认为是“高度”,但我们认为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即使是金正日、卡扎菲、萨达姆,也不会一上台就抓政治犯。蔡月丹说,我不跟你说这些了,我去跟上面沟通一下,看不能不能够放你。
于是,他和市国保到楼上去,西湖国保继续留下“陪”吕耿松。10点半左右,片警郑钦福来了,一起坐了十几分钟后,西湖国保也走了。又过了十几分钟,郑钦福说:“蔡月丹他们跟上面沟通过了,今天放你回去”。郑把吕耿松送到家门口,对他说:“老吕,我真的劝劝你,下次如果再这样,极有可能是回不来了”。吕对郑说:“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不过,我要谢谢你,我一辈子也不会认为你是坏人。”
吕耿松这次能化险为夷,也许是浙江当局确实不想给习近平抹黑,只是吓吓浙江民主党人,让他们“收敛”一点。但不管怎么说,把抓起来的人又放了,这毕竟是一种进步,让人看到了政改的一线希望。继浙江民主党人呼吁释放朱虞夫后,以天安门母亲丁子霖为首的一批中国异议人士和自由派知分子又发起了释放刘晓波等全国所有政治犯的呼吁,但愿习近平等中共新领导人能应顺历史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