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日——劳动节黄金周首天——香港尖沙咀区西侧的广东道上再次上演了“驱蝗”游行,示威者与中国内地游客对骂。而在东侧一座隐于小巷之中的办公楼内,一群同样来自内地的游客则默默看着北京官员口中的反对派在举行的展览。
那是香港支联会建立的六四纪念馆。虽然说是全球第一家纪念1989年北京天安门学运的永久博物馆,这里的面积却只有800平方英尺(74平方米)。
在播放当年新闻影片的角落,许多人驻足良久。播放天安门母亲成员证词的房间内也能看见同样的景象。
支联会的驻馆职员和志愿者对BBC中文网记者说,开馆以来,每日大约有一半的参观者是来自中国内地。
这些游客当中,不难看见拿着周遭名店“战利品”的中年女士,甚至有拖着行李箱来参观的。
一些三五成群的参观者间或以普通话交谈,但是一旦上前查询能否接受采访,他们要不扬手拒绝,要不视而不见,转身而去。
秘而不宣
那些愿意说话的参观者都尽量不透露真实姓名,也尽量避免录音,说要避免麻烦。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伯说:“我们在国内,都知道,就不敢讲。”
“那次我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在微信上传了几张(六四事件的)照片过来,把我两老吓个半死。”
看我收起了录音笔,在图书角坐下来休息的这位老伯倒谈得起劲,从他的妻子于反右运动时如何靠保持沉默在工作单位中保命,一直谈到天安门学运发生后年复一年的审查。
旁边一位在广东留学的台湾学生加入了对话。他谈起了每年越是临近六四事件周年,学校网络就越见缓慢,直到几乎无法上网为止。
这位大学生还说,内地网络管理员懂得屏蔽的关键词已不局限于“六四”、“天安门”、“八九民运”等,就连最近几年香港也开始流行的6月4日代称“5月35日”也成为敏感词,发帖不久即遭删除。
支联会主席李卓人此前向香港媒体指出,他了解到一些内地人以“五三五纪念馆”为名传播纪念馆的消息。这样的传播途径恐怕也将受到中国网络审查的考验。
然而,审查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心。
空白的冲击
居于广东,80后游客Kate这一天跟网上认识的香港男友一起来参观纪念馆。
“我也就是过来香港看见了有这个纪念馆的消息,还有在国内看电视新闻,才说了两句就断掉,才知道原来有这么神秘的事情。”
她口中“两句就断掉的新闻”是广东一直存在的香港电视转播,审查人员一般在发现新闻报道导语中出现“不对劲”的信息就会撤换画面,改播广告。
“之前这段历史对我来说都是空白的。来到这里,发觉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而且跟里边(国内)所讲的完全不一样:那原来不是学生动乱,确实有点不开心。”
Kate掉下了眼泪,继续说:“我想当权者都挺害怕这件事情给人重提。你看,现在不算很太平,新疆突然都可以打起来……我实在不懂说了。”
一位馆员对BBC中文网说,来自内地的参观者大多很平静,一些跟他们有交流国内参观者除了询问更多细节外,多半是忆述他们所知道的官方立场。
同样是80后的A小姐就是一位平静的国内参观者。她连化名都不愿提供,是因为她在广东当公务员。
A小姐对于该如何评价六四事件这道问题显得难以启齿。她说:“毕竟我们这些是毫无基础,空白一片的来,实在太不了解这件事情。”
“有什么感受?就是在想,大家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这件事情?”
她说,身边的同事,不论长幼,都从未试过跟她谈到六四问题。尽管大家都经常往返香港游玩,但都是流于“买零嘴、奶粉之类”。要不是有收看香港的电视台,根本不会接触这个议题。
设法阻挠?
五一小长假过后,香港入境事务处公布,三天内访问香港的中国内地游客人数总计38.81万人次,比去年同期下跌1.6%;5月1日首天假期共有14.3万人次入境,同比下跌11.9%。
香港媒体援引的旅游和零售业界代表多把内地游客减少归咎于4月中发生的旺角小童街头便溺争端,以及之前就已开始的“驱蝗行动”。中国共产党机关报《人民日报》海外版星期一(5月5日)直指“激进分子‘搞事’”,“‘驱蝗’结苦果”,导致“丁财两不旺”。
然而,在便溺争端中,海南天涯论坛上的一份帖子引起了部分评论人士的注意:一位名叫北冥一的网友号召中国民众自6月1日起“罢游”香港,直到参与评论便溺争端的香港凤凰卫视记者闾丘露薇“滚出媒体界”为止。
旅居美国的广东媒体人兼活动人士“北风”温云超随即质疑称,这是北京当局“制造”或“借助”这起风波,“企图化解内地民众对香港‘六四’25周年纪念及‘占领中环’活动的关注与参与”。
《明报》的一篇评论也指出,一些网民也很快就注意到这个疑点,留言质疑为何不提前在五一开始罢游,却又不是在6月5号才开始。
时事评论员林和立对《苹果日报》说,不能排除这是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成立的“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导小组”,在网上组织名义上的群众运动。而发起抵制香港游则可一石二鸟,同时打压“反蝗”气焰和内地居民在六四事件周年期间赴港。
北京涉嫌借机阻挠国内民众参与六四活动的说法目前无法得到证实,但是林和立称,他不认为这些网络言论能引起任何实质的效果。
(责编:罗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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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反馈
今年夏天或者秋天再去六四纪念馆,去香港买书。我知道六四完全是偶然,去年自己一个人去香港玩,一位香港女士同我讲起的时候我懵然不知,后来她用手机搜索给我看,我没法平静了。确实,我是生于89年后的90后,媒体的封禁,平时也听不到这方面的消息。思想的禁声太恐怖了,从去香港之前的盲目爱国的我,现在已经对这个国家毫无留恋,只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离开,并让我的子女不会沾染这里的教育,哪怕是幼儿园都不可以。
六四观察员 王海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