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主党全委会美国委员会
现在的位置: 首页 > 综合新闻 > 正文

中共滥用暴行观察:王康:焚书坑儒:野蛮暴政的自供状

2014年11月20日 综合新闻 ⁄ 共 16113字 ⁄ 字号 暂无评论

马铁明转自博讯网

哪里烧书,哪里就会接着把人扔进火堆。

——【德】海涅

1843年,25岁的德国犹太青年卡尔•马克思在日内瓦《德国现代哲学和政论轶文集》上先后发表《论普鲁士近期书报检查令》和《关于出版自由的辩论》,宣称:真理是普遍的,它属于每一个人。他质问道:

你们赞美大自然令人赏心悦目的千姿百态和无穷无尽的丰富宝藏,你们

并不要求玫瑰花散发出和紫罗兰一样的芳香,但你们为什么却要求世界上最丰富的

东西—精神只能有一种存在形式呢?

他以明晰而难以辩驳的逻辑申言:

自由的出版物是人民精神的慧眼,是人民自我信任的体现,是把个人同国家和

整个世界联系起来的有声纽带,是变物质斗争为精神斗争的文化,是人民在自己面前

的公开忏悔,是人民用来观察自己的一面精神上的镜子。

它是国家精神,家家户户都只需要付出比煤气灯还少的花费就可以取得。

它无所不及,无所不在,无所不知。它是从真正的现实中不断涌出,而又以累增的精

神财富汹涌澎拜地流回到现实去的思想世界。

马克思自称“为人类而工作”,以反对书报检查制度、争取出版自由开始,其文被列入卷帙浩繁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之首。联系到宗奉马克思主义的政权对自由思想的扼杀,颇有反讽意味。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一统中国,即制诰广告于天下:

朕即使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八年后,公元前213年,秦始皇在咸阳宫大宴群臣,丞相李斯“昧死”进谏,建议焚书:

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天下感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

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

宴饮次日,九州各地即点燃焚书之火。次年,463名儒生在咸阳被集体活埋,并公诸于天下。三年后,秦始皇驾崩,再三年后,秦朝覆灭。

众所周知,秦始皇是中国第一个皇帝,秦朝是东方第一个大一统中央极权帝国,也是最短命的王朝,只有短短十四年。“万世一系”的秦帝国迅速崩解,原因纷繁,诸如横征暴敛,开疆辟土,诸如修长城,筑阿房宫,诸如连环保甲制以及人殉制度,以至天怒人怨,彗星坠东土,黔首刻石:始皇帝死而地分,最后“一夫作难七庙隳,身死人手而为天下笑”。

最有名也最有说服力的分析,出自西汉政论家贾谊一句话:仁义不施,攻守之势异也!

“仁义”、“爱人”是孔子倡行、孟子弘扬的儒家核心价值。在此意义上,不可一世的秦始皇及其王朝,最终败在孔夫子的思想面前。

并非所有古代统治者都昏聩无道,否则中国就不配称“文明古国”。

周厉王酷虐残忍,召公警告他:民不堪命矣!厉王的对策是实行特务监控告密,杀掉持不同意见的人,于是“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于是厉王自以为得计:“吾能弥谤矣!”。于是召公再次告诫:

民之有口也,犹土之有山川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

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厉王不听。三年后,厉王大权旁落,身死异土。

郑国开辟众人聚会议政的“乡校”,有人担心将危及社会稳定,主张毁弃乡校。丞相子产不同意,其理由是:

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
并把百姓在乡校的议论,刻在刑鼎上公诸于世。孔子称誉子产“有仁”。子产病逝,孔子为这位“古之遗爱者”潸然下泪。后世称子产为“春秋第一人”。

齐桓公杀死公子纠,管仲没有随死,反而做了丞相,子路子贡都指摘管仲“不仁”。孔子却为管仲辩护,认为他实行了“大仁”和“公德”:

唐朝有“贞观之治”,得之于贤相魏征对明君太宗的四字箴言:广开言路。

然而,焚书坑儒秦始皇留下千古骂名,同时使中国限于两千多年以暴易暴、治乱循环的历史陷阱。

不读书,不听贤人智者告诫,反而焚书坑儒,“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成为历代专制统治者的写照。

读书、读好书、读圣贤书,还不够。孔子指出:“我欲戴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名也。”知行合一,才能明义行道,否则,“知及之,仁不能守之,必失之”。

直到清代,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四代君王,以言治罪,虐杀士人,长达一个半世纪,其阴险奸诈之谋略,狠毒残忍之手段,其株连之广,贻害之烈,史无前例。在“康乾盛世”名下,演出臭名昭著、让中华蒙污的“文字狱”。

乾隆从1773年到1782年组织文人学士编撰《四库全书》,同期,清朝文字狱达到高潮。仅浙江焚书8000余部,江西焚书13862部。乾隆统治60年间,共焚书71万卷之巨,被拘押和处死的读书人逾万人之众。

焚书坑儒,不是中国才有,也非秦始皇专利。东西方大征服者、宗教偏执狂和暴君都几乎发自本性地偏好这种暴行。

公元前956年,古犹太国国王所罗门在耶路撒冷兴建犹太教圣殿。公元前597年,新巴比伦帝国军队攻陷耶路撒冷,焚毁犹太人圣殿,大批犹太古籍被付之一炬;公元前516年,最高祭司约书亚领导犹太人民在耶路撒冷重建圣殿。公元70年,罗马帝国军队占领耶路撒冷,犹太人发动著名“玛喀比起义”,惨遭镇压。160万犹太人被杀,1000座犹太大小教堂被毁,10000册犹太书籍再次被付之一炬。历史最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是,众多犹太男女,用生命保存下《圣经》、《塔木德》、《托拉》、《律法书》等犹太经典,然后带着这些经典流散世界各地。

现代以色列国成立时发表《独立宣言》称:感谢上帝,野蛮的火焰没有焚毁我们最重要的经典。犹太民族撰写了《圣经》,并把它献给了世界。

与秦始皇焚书不同,西方最早也是最惨重的焚书是一场战争的恶果。

公元前332年,亚里士多德的学生、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征服埃及,在尼罗河三角洲上建筑帝国京都城亚历山大城。公元前259年,亚历山大图书馆兴建,其宗旨是“收集全世界的书”,实现“世界知识总汇”的宏愿。亚历山大图书馆鼎盛时期,各类馆藏手稿超过50万卷,其中包括公元前9世纪古希腊伟大诗人荷马的《伊里亚特》和《奥德赛》全部手稿及其拉丁文译稿、包括《几何原本》在内的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德的真迹原件、古希腊天文学家阿里斯塔克的理论著作、古希腊三大悲剧家欧里庇得斯、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的手稿原本、古希腊医学奠基人希波克拉底的大部分著作手稿、第一本《圣经》旧约摩西五经译稿、古希腊百科全书式哲学家和物理学之父阿基米德的六卷手迹,以及古希腊和托勒密王国大量哲学、诗歌、天文学、宗教、文学、医学、艺术和伦理学著述。

地中海沿岸的古希腊地理学家、天文学家、诗人艾拉托色尼、文献学和历史学家阿里斯塔克等学者先后任亚历山大图书馆馆长,哲学家埃奈西德穆和物理学家阿基米德等大学者曾在该馆演讲、研究、对话,亚历山大图书馆与亚历山大灯塔一样,成为地中海世界最富盛名的文明象征,将文明之光向世界各地传播。

公元前48年,罗马统帅凯撒在法萨罗战役中获胜后追击庞培进入埃及,协助他的情人、克娄巴特拉女王争夺王位,放火焚烧亚历山大城,古代世界最伟大的图书馆惨遭祸殃,大半珍藏灰飞烟灭。
没有人会长久谴责凯撒,——他虽然好大喜功,但不是仇视文明的恶人。

人类第三个千年伊始,2000年,五名红衣主教和两名主教代表罗马教廷,邀请教皇及一万名神职人员和信徒出席第三个千禧年仪式。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发布文告,乞求宽恕天主教廷过去两千年犯下的罪过。

这位波兰籍教皇史无前例地承认,天主教徒在历史上曾犯下过难以容忍、有辱教廷声誉的罪过,对天主教在奉行真理时犯下罪错,特别对十字军东征和中世纪宗教法庭时期所采取的“不合福音”的手段,表示忏悔。

从1096年乌尔班二世教皇发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审判和惩罚异端逐步成为天主教会正统信仰的历史性职事。英诺森三世、格利高里九世、英诺森四世、约翰二十二世、克莱蒙五世、乌尔班五世、保罗三世、庇护五世、菲利普二世、克莱蒙十二世、庇护十世等多位教皇参与和卷入了欧洲中世纪宗教裁判所,先后持续700年之久。

1215年12月1日,400多位主教、800多位修道院院长在罗马出席宗教事务大会,英诺森三世发布《正统信仰宣言》,拟定十字军征服圣城耶路撒冷和镇压异端两大目标。

1231年2月,格利高里九世颁布“绝罚赦令”,允许世俗政权惩罚异端,并规定:

1、拒不悔过的异端分子判处终身监禁;

2、拒绝给予上诉权;

3、异端嫌疑者不得由律师辩护;

4、解除异端分子儿女的神职直至第二代;

5、已死的异端分子以掘墓焚尸代惩罚;

6、摧毁被判为异端分子的房屋家产。

1250年,英诺森四世发表《论彻底根除异端》,制定通谕,让世俗权力完全服从于宗教裁判所,把根除异端作为国家的首要任务。该通谕首次规定:

1、以酷刑折磨作为获取供词的手段;

2、以火刑处死;

3、警察力量为宗教裁判所效力;

4、没收财产的原则适用于异端分子的后代。

1360年,《宗教裁判所指南》、《宗教裁判程序》制定并通过。于是在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先后建立宗教裁判所。

早期宗教裁判所使用过六种体刑方式:水刑、火煎刑、倒吊刑、车轮刑、拉肢刑、夹板刑。被判异端者需终身在胸前和背后佩戴黄色十字架布条。宗教裁判所最令后世恐惧和憎恶的是火刑。

1239年5月13日,在多位主教、贵族、君王和大群民众围观下,183名卡塔尔派教徒被执行火刑。编年史学家特洛瓦方登目睹了现场,称之为“令上帝欢欣的大规模杀戮”。主持人叫布尔格,原为异端分子,多米尼克修士。他被称为“异端之锤”。

火焚异端分子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这正是宗教裁判所希望达到的目的。

这种仪式通常在公众广场举行,选择星期日和假日,应当有尽可能多的人群参加,以获得最大的震慑和宣传效果。

13世纪,伸手伊斯兰教影响的西班牙大学,把星相学、法术、火战术作为必修人文学科。欧洲巫术狂热开始蔓延。镇压巫术狂热成为宗教裁判所新的重要使命,令欧洲大部分地区陷入惊恐万状的境地,达三个世纪之久。这种恐怖镇压迅速指向女性。英诺森八世发布通谕为一本《巫女之锤》的小册子正名,拉开了人类历史上最丑恶最臭名昭著的巫女迫害运动的序幕。
《巫女之锤》的论点在今天看来实在荒诞无稽到极点,但在中世纪欧洲,它却是一篇社论,具有无可争辩的正统权威性:

巫术是巨大的邪恶的反信仰阴谋,它正在日益增长;巫女们正在毁灭着整个基

督教世界;而且由于世俗法庭的无能,这些被造物仍未受到惩罚。

《巫女之锤》旨在向人们精确说明巫女们在干什么,怎样制止她们。它先让无数的推理和虚构成为事实,确定它的异端性质,然后澄清巫女和魔鬼所犯下的主要罪行,最后制定对巫女依法起诉、定罪并处以刑罚的正式规定。

罗素在400年后评论道,《巫女之锤》一次性地确定了宗教裁判所审判巫术特权,并获得教皇特许,为下一个世纪的腥风血雨打开了大门。

1955年,好莱坞女明星玛丽•梦露的丈夫、剧作家阿瑟•米勒发表剧本《薩勒姆的女巫》,再现350年前一桩驱巫案,在百老汇公演,引起美国众议院“颠覆美国调查委员会”的调查。指控该剧有同情“美国的敌人”之嫌,又指控他参与左翼分子集会。米勒拒绝提供集会者名单,被判“藐视国会罪”,美国戏剧协会则称他为“美国的脊梁”。

2002年,中国国家话剧院在北京上演《塞姆勒的女巫》,以揭露资本主义美国的阴暗。

2005年,米勒去世。国际记者协会主席拉什迪称道米勒是世风日下的现代社会里的真君子,捷克总统、剧作家哈维尔赞誉他是20世纪最伟大的剧作家。拉什迪因《撒旦诗篇》被伊朗宗教领袖霍梅尼判处死刑,罪名是亵渎伊斯兰先知和《古兰经》,号召在全世界范围内追杀作者。哈维尔作为《七七宪章》起草者之一,多次被捕入狱。

如此这般,我们发现,持续700多年的欧洲宗教裁判所的幽灵,还在世界游荡。当然,米勒至死没有损失一根毫毛,拉什迪、哈维尔却实实在在享有现代异端的命运。

据统计,欧洲宗教裁判所在700年间,曾判处30余万异端死刑,三分之一死在火刑柱下,大约八万罹难者是女性。其中最著名的牺牲者是意大利天文学家布鲁诺和法国民族英雄、圣女贞德。

布鲁诺本是天主教神学博士和神甫,因信奉哥白尼的“日心说”,出走修道院,流亡瑞士、法国、英国、德国20余年。他四海为家,在日内瓦、图卢兹、巴黎、伦敦、维登堡等城市演讲,发表文章。在《论无限宇宙及其世界》一书中,他提出无限宇宙构想,认为人类所看到的只是无限宇宙中极其渺小的部分,地球不过是无限宇宙里一粒小小的尘埃。千千万万颗恒星都是如同太阳那样巨大而炽烈的天体,它们以极高的速度疾驰不息,它们周围也有许多地球一样的行星以及月亮一样的卫星。生命不仅存在于地球,也可能存在于遥远的行星上。

1592年,罗马教廷把布鲁诺诱骗回国,刽子手施用种种刑法逼他悔过。他在车轮刑具上宣称:高加索的冰川也不能冷却我心头的火焰,即使像塞尔维特那样被烧死也绝不反悔,因为,“为真理而斗争是人生最大乐趣!”

十七世纪初年,1600年2月17日凌晨,罗马塔楼钟声划破夜空,宣告布鲁诺被处以火刑。通往鲜花广场的街道站满人群,布鲁诺被绑在广场中央火刑柱上,他用最后的生命高呼:黑暗即将过去,黎明即将来临,真理终将战胜邪恶!

当代研究中世纪的学者指出,教皇卢西乌斯三世始创宗教裁判所的本意,是让被控为社会异端分子的人们得到公正审判。从正统观点看,异端分子只是离群的迷途羔羊。教皇和主教作为上帝的牧羊人,有责任遵照耶稣基督的福音,把他们带入正途。设立宗教裁判所,是为异端分子提供认罪悔改并蒙恩赦免的机会,以拯救他们的灵魂。

事实上,宗教裁判所拯救过数以百万计本来可能成为世俗王权和暴民政治牺牲品的异端。因为《圣经》里有这样的教条:“叫一个罪人从迷途上转回,便是救一个灵魂不死,并且遮盖许多的罪”。

这种辩护不仅罔顾史实,而且伪善无耻。同一本《圣经》里,上帝曾告诫信徒,对引诱他们改信“别的神”的异端人物,不可姑息,不可怜惜,而要“将他治死”,“扔在火里烧了”。“祭祀别神,不单单祭祀耶和华的那人必要灭绝”。

基督教两大理论权威圣•奥古斯丁和托马斯•阿奎那两本最著名的神学著作《神学大全》和《论公教信仰真理驳异教徒大全》,一直是宗教裁判所制定处罚条规的理论依据。

焚书也曾是欧洲中世纪的阴暗面。
1140年,英诺森二世命令焚毁彼得•阿贝拉的文稿;1230年格利高里九世下旨焚毁犹太教法典;1256年亚历山大四世也通谕焚毁批评托钵修会的全部著作。

1543年,罗马教廷颁布禁书目录,规定没有宗教裁判所的许可不得印刷任何书籍。

1559年,《禁止作家与书籍目录》出炉,欧洲历史上首次出现“因人废言”的先例,并作出如下规定:

1、1515年前已被定罪的所有书籍目录不再重新定罪;

2、异教创始人的书籍予以彻底禁止;

3、异端分子编辑的书籍经删改审查后可以有限制出版;

4、淫秽书籍予以禁止;

5、有关土占术、水占术及招魂问卜或以任何方式涉及巫术的书籍彻底禁止。

1571年,庇护五世教皇设立禁书目录的特别主教委员会,主管书籍审查。最后一版禁书目录发布于1948年,1959年再增加补充条款。400年来,所有新增禁书目录都张贴在各天主教教堂门上,直到1966年才完全取消。

英国诗人米尔顿在《论出版自由》的小册子中对禁书事件挖苦道:

自此之后,已经尽其所欲把持着政治统治的罗马教皇们,又将其管理范围扩大

到了人们的眼睛。他们把自己认为不好的书付之一炬,予以禁止。那些具有清洗功

能的“指南”,它们搜索优秀的老作者的“五脏六腑”,亵渎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直至作者的坟墓。他们所驻足的不仅是异端问题,而是任何不和他们胃口的话题;

他们要么极尽谴责予以禁止,要么干脆将其投入“目录”的炼狱。

为了填满这种侵犯人权的嗜好,他们最后的发明就是下令除非在几个贪

得无厌的审查官手下获得批准,任何书籍、小册子或文章皆不得印行,似乎圣彼得

从天堂把出版的钥匙交给了他们。

正如宗教裁判所在西班牙迫害异端的后果令人发指一样,书籍审查制度在那里也得到彻底而高效率的施行。

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忠实履行罗马禁书委员会的规定,并结合其国情做出新的法令。

1558年,西班牙菲利普二世国王颁布《国事诏书》,对书籍审查和申请印刷许可制定严格程序,以确保西班牙人民生活在最正统而纯洁的“精神净土”上。手稿在付印前后都要审查,售书商必须在书店出示被禁书单,对私自拥有异端书籍和未经许可进口书籍者,处以死刑。

一名叫梅里•德利•巴利的西班牙人将作为宗教裁判所书籍审查制度最后、也是最死硬的代表,将被定在人类精神的耻辱柱上。

1907年,巴利被提名为罗马教廷神圣法庭最高委员会总干事。他在1917年恢复了中断100多年的禁书目录事务,为《禁书目录》1930年版书写前言。该前言在1948年——即“世界人权宣言”签署年得以重印。巴利全然不顾400年禁书对欧洲文明的严重亵渎,无视1789年法国大革命、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人类对思想、言论、写作、出版自由的历史性要求,而卑鄙无耻地为宗教裁判所书籍审查制辩护:

历经数百年,神圣教会承受巨大压力,渐使英雄辈出,他们用自己的鲜血捍卫
了基督教的信仰;但是,今天地狱对它发起了空前可怕的进攻:这就是罪恶的印刷

出版业。没有比这更大的危险威胁着信仰与道德的完美无缺,所以神圣教会将不停

地告诫基督徒,令他们能以警惕。

绝不能说禁止污秽书籍就是侵害自由,是对真理之光开战,绝不能说禁书目录

是对文学和科学进步的永久伤害。圣廷禁止人们阅读某些书籍不是出于害怕光明,

而是出自上帝用以点燃光明的极大热情,同时也是出自不能容忍灵魂迷失的极大热

情——教诲人们同样的信仰,即偏离原始正文落入堕落的人有强烈的罪恶倾向,因

而极需要保护和防卫。

1965年,保罗二世将“神圣法庭委员会”更名为“信仰教义神圣委员会”,并公布最后一版《禁止与删除书籍目录》。它本身是一部巨著,达6000多页,包括5000部作品。它们选自英语、法语、意大利语、拉丁语、德语、希腊语、阿拉伯语、希伯来语、西班牙语、荷兰语等几乎全部欧洲语言的作品。被禁书目的国籍分布是:法国692部,意大利655部、德国(包括奥地利和波西米亚)483部、英国143部、西班牙109部,以及其它24个国家的522部著作。被禁书籍的作者包括:伊拉斯谟、薄伽丘、但丁、莎士比亚、米尔顿、马基雅维里、哥白尼、开普勒、伽利略、卢梭、孟德斯鸠、狄德罗、米拉波、蒲柏、亚当•斯密、柏克、拉伯雷、托马斯•摩尔、培根、彼得拉克、塞万提斯、布鲁诺、克罗齐、巴尔扎克、大仲马、格罗提乌斯、霍布斯、休谟、蒲鲁东、左拉、伏尔泰、柏格森、孔德、卡德沃斯、笛卡尔、康德、洛克、斯宾诺莎、艾迪生、托马斯•布朗、达尔文、笛福、吉本、大阿尔伯特、邓遮南、福楼拜、雨果、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乔治•桑、、、、、、

伽利略的遭遇堪称宗教裁判所迫害异端与禁书两者的综合性案例。

1610年,即布鲁诺死后十年,伽利略发明望远镜,观察使他确信:哥白尼是正确的。1632年,他发表《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一书,被判为异端分子。

70岁的伽利略被从病榻上拖走,开始一场注定影响历史的审判。

他跪地承认,自己狂妄自大,无知而粗心,同时请求重写《对话》,删去有害的内容,以免此书连同手稿被付之一炬。他忍受坐骨神经痛和肠胃疾病,自我认罪:

宗教裁判所宣布我有明显的异端嫌疑,也即我曾相信太阳是世界的中心,

而地球则不是世界的中心。、、、、、、我以诚挚的心灵和真实的信念宣誓,放弃、诅咒和

谴责自己以前的荒谬错误和异端信仰。

但后世听到他以微弱低沉的声音喃喃自语:但地球仍在转动!

对伽利略的审判吸引了欧洲各国的广泛关注,《对话》迅速被译为多种文字在意大利境外出版。100年后,一座伽利略纪念碑在佛罗伦萨教堂落成。1822年,罗马教廷承认伽利略的观测和推理“符合上帝所创世界的深奥意义”。1992年,审判伽利略约350年后,教皇保罗二世为伽利略恢复名誉,承认他的工作是对人类科学事业的贡献。伽利略临终前不久在《对话》原稿的空白处写道:

当上帝创造的心灵被迫像奴隶一样屈从于他人意志时,当我们被告知应放弃自

己的理智,而听凭他人的任意摆布时,谁能不相信这将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呢?当

无论什么人(无论其才华能力如何)都被任命为法官,被授权来审判真正的思想家,

并随心所欲的处置他们,这种荒谬的行为,必将导致共和国的倾覆和文明的毁灭。

一种善恶轮回出现在基督教历史上。基督徒曾惨遭罗马统治者镇压,当基督教成为罗马国家宗教后,它又去迫害犹太人和其他“异教徒”。宗教改革后新教徒曾遭到罗马教廷严酷迫害,而在新教徒渐成气候并建立了自己的宗教权威和政治权力后,他们也发起了异端审判狂潮。

公元998年,基辅大公弗拉基米尔和拜占庭联姻,基督教的光辉开始照耀俄罗斯大地。历代沙皇高举圣像和十字架吞并塔里木,侵占高加索,瓜分波兰,并实行君主制和农奴制。

“神圣俄罗斯”与神圣基督教欧洲一样,要求实行心灵的洁净和思想的虔诚,书刊审查制度成为俄国专制主义的必然选择。

宗教裁判所没有在俄国正式建立过,但是俄国政府在16世纪开始对宗教书籍实行审查。18世纪著名的书刊审查受害人是作家拉吉舍夫,其作品《从彼得堡到莫斯科旅行记》被查抄销毁,他本人被判处流刑。始作俑者是叶卡捷琳娜二世。

1804年,亚历山大一世颁布俄国第一份审查条例。1848年革命在欧洲爆发,俄国成立第一个出版物监察特别委员会,由宪兵和秘密警察及御用文人组成。直到1917年斯托雷平改革,俄国连国家政府机构、军队、外交甚至土地关系都在改革之列,只剩下两个机构原封不动:秘密警察(俗称“第三厅”)和书刊审查委员会。

几乎所有俄国作家、诗人、哲学家都曾受到这两个部门的盯梢、监控、跟踪、搜查、拘捕、流放和处决:普希金、谢德林、果戈理、格里鲍耶多夫、莱蒙托夫、恰达耶夫、赫尔岑、屠格涅夫、彼特拉舍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冈察洛夫、德鲁日宁、涅克拉索夫、托尔斯泰、索洛维耶夫、普列汉诺夫、别尔嘉耶夫、高尔基、科罗连科。众多独立和自由刊物如《现代人》、《祖国纪事》、《欧洲人》、《俄国导报》被查抄封闭。

1865-1901年,被禁止在公共图书馆和阅览室流通的书籍共205种,同期焚毁的书籍218种,禁止零售的事例228起,173种定期刊物一共受到282次警告。1905年革命后,两年内有361种书籍和371种定期出版物被查封,607名作者和编辑被惩处。

托尔斯泰是亚历山大二世、亚历山大三世和尼古拉二世三代沙皇查禁的主要作家之一。托尔斯泰宣布放弃1881年以后所有作品的版权,受到整个俄国文坛注目。沙皇政府出版事业管理总局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因为出版商会把这位公开谴责俄国现存制度的作家的作品印成廉价本。亚历山大三世负责对知识和文艺界实行监视的重臣波别多诺斯采夫问道:如果像《克莱采奏鸣曲》这样的危险作品定价成三戈比的单行本向城乡传播,俄国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从彼得大帝起,俄国历代沙皇都有某种雄心壮志:把俄罗斯建成欧洲和世界的大国。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贵族上流社会,不同程度受到欧洲文艺复兴和启蒙主义的洗礼。叶卡捷琳娜曾把法国《百科全书》主编狄德罗请到俄国,跟随亚历山大一世远征法国凯旋归来的青年,参与十二月党人起义,旨在俄国推行君主立宪和共和国。

按照这一历史潜流,俄国本来有希望绕开欧洲中世纪的浓黑阴影,成为欧亚大陆新文明的发祥地。事实上,持续三代人的斯拉夫派与西化派之争,已经在思想上把俄国带到了现代文明的门槛。
然而,另一种更为古老强大、对基督教神圣教义加以篡改的俄国国家思想主宰了俄国历史,发展出沙俄帝国狂妄而自我颠覆的三位一体理论:沙皇专制、东正教和大俄罗斯主义。这就意味着,沙俄帝国堵死了自己和人民向现代文明的道路,同时意味着俄国不可能成为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的继承者,而使自己陷入漫长的专制黑暗。

俄国十月革命领袖们声称,他们创建的是一个新俄国,将在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最终解放全人类。但是苏维埃兴亡史表明,他们的承诺和目标是一个邪恶乌托邦。罗曼诺夫王朝维持了304年的专制统治,苏联的寿命不及其四分之一。其中的教训经纬万端,从思想和精神角度看,俄国两大痼疾侵入了苏联,从内部毒化并发展成无药可治的绝症,那就是秘密警察和书刊审查制度。

1917年11月8日,十月革命次日,苏维埃政权公布的、由列宁签署的一系列法令之一,是《关于出版的法令》。它公开恢复二月革命已废除的书刊审查制,声称,“取缔各色各样的反革命刊物,是临时性的紧急措施”;许诺,“新社会秩序一经巩固,便将撤销对出版物的一切管制,并将按照最宽容和最进步的规章,予以出版物的充分自由”。

直到1991年,苏联政府也没有一天兑现过这一承诺。

1918年5月,布尔什维克新政权关闭莫斯科和彼得格勒数家报纸。《真理报》宣称:当我们彻底胜利时,那就连一家资产阶级报纸也不准存在了。高尔基立即质问道:他们害怕什么?他们这些富于地下活动经验的人不会不知道,被禁止的言论会获得某种特殊的力量。

1922年6月,苏联出版总局建立。第十二次俄共代表大会通过决议,引述列宁关于定期对教授和作家的文字活动进行检查的指示,痛斥要求言论和出版自由的呼声。

同年12月2日,苏联政府颁布图书出版管理机构的权力和职能实施细则,规定内务人民委员部(即秘密警察“契卡”、后来的“克格勃”)要从技术上介入对报刊发行、交付印刷、图书交易及进出境出版物的监视工作。

1929年1月18日,苏共中央政治局通过《关于准许出版新杂志》决议,规定俄国所有全国性刊物必须获得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批准后方可出版,其他书刊由中央宣传鼓动部(即中宣部)登记管理。

1930年,开始在俄国全境设立“政治编辑”,实施所有书刊和文字广播的事前审查;

1931年,苏共中央政治局通过决议,对报刊的思想政治审查,“应向苏联司法机构和相应的党的监督机构负责”;

根据决议和规定,仅1932年一年,就有221部书籍、4379种国部期刊、5276种书籍和2674件国际邮件被查禁销毁。

根据苏联刑法,不仅撰著违反出版条例的作者和编辑应受到处罚,因疏漏“反革命性质的字词错误”的排字工、校对员和产品检查员也要受到法律制裁。

1938年,莫斯科大审判期间,苏联出版总局中央机关工作人员全部被捕,其中30人被处决,包括出版总局局长、以严厉著称的印古洛夫。他在查封书刊杂志的繁忙工作中,被逮捕处死。罪名是“肃清敌对不利因素不力”。

这一年,整个苏联陷入恐怖的肃反浪潮,苏共中央下达清除和销毁书刊的清单,其中政治上反动的图书有10,375,706种,宣传画223,751种,同时有55,514种外文报刊被焚毁。

整个苏联时代,出版总局书刊检查代表在所有出版机构任职,深入各个创作组织、出版社、编辑部、印刷厂、制片厂。同时,克格勃、外交部、作协组织被要求协同作战。

没有出版总局的准许证,即使是一张邮票、名片、火花图案、邀请函、纪念章、徽章、袖章、奖状甚至结婚证书和死亡通知书,都不能付印,只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和思想倾向的办公纸、表格、账本单据例外。

二战后,臭名昭著的“日丹诺夫时代”,苏联制定惩治泄露国家机密的决议,规定所有关于铁路事故、空难、生产安全事件,都属国家机密。至于在奥伦堡荒漠用活人作原子弹实验和阿什哈巴德大地震,更是严禁提及的绝密。各类统计数据,包括人口、离婚、犯罪人数,都属国家机密。甚至天气预报也只能报喜不报忧,理由是社会主义苏联不可能有坏天气。
1949年,苏联报刊检查总局发布秘密通令,要求全苏联所有图书馆,销毁一切含有不应当再出现的人物的照片和文字,包括各种传记的前言、后记、简介、书信。以消除被斯大林清洗的所有人物的痕迹。同时,对旧俄时代出版物进行“总清算”。成千上万册俄国古籍已在各大图书馆的秘密书库里尘封了几十年,根据苏共中央一纸决定,它们几乎在一夜之间变成灰烬。

勃烈日列夫时代,苏共中央书记处下达《关于强化出版、广播、影视、文化艺术部门领导对于出版物、剧目思想政治水平的责任的秘密决议》。决定克格勃(第五局)可以对作家、诗人的皮包、电话和抽屉进行暗查,并逐个对著名人士制定档案,其中关于索尔仁尼琴的卷宗有105卷,关于萨哈罗夫的卷宗多达505卷。有600多万苏联公民受到监控和调查,其中十分之一受到“预防警告”,近3000人因参与“反苏宣传鼓动活动”被捕。

1971年6月29日,苏联出版总局和克格勃给苏共中央的联合《咨询报告》中指出,苏联国内的主要反对力量来自知识界。

1967年,索尔仁尼琴向苏联作家代表大会呼吁取消公开和秘密的书刊审查,苏联作协的回答是把他开除出去。

1973年,索尔仁尼琴发表《致苏联领导人的公开信》,呼吁他们放弃马克思主义,俄国已经为这种来自西方的“先进”意识形态和思想体系付出了6,600万,生命的代价。

历史表明,凡是视思想为敌的社会,首当其冲的便是禁书。历史同时表明,在两行文字之间,在印刷机所留下的那一行狭窄的空白里,贮藏着有形无形的火药,足以炸毁任何强大的帝国。

马克思从反对书刊审查令开始他的革命生涯,苏联以对书籍和思想的审查、钳制、销毁,走完它曾给世界带来某种希望、再让世界大失所望的74年兴衰历史。

1933年5月10日,20世纪上半叶最臭名昭著的焚书事件在德国上演。

柏林、波恩、法兰克福、哥廷根和全德所有大学校园里,教授、大学生和冲锋队队员聚集起来,参加纳粹官方组织的焚书仪式。纳粹文化部长鲁斯特主持焚书活动,纳粹教区长、德国文学史专家弗里克在哥廷根发表演讲,柏林焚书中心在菩提树大街隆重举行。

纳粹宣传部长、德国学术委员会主席戈培尔现场致辞:

同学们,德国同胞们!今晚,你们将过去的异端学说扔进火堆焚烧,这将载

入史册!这是伟大的具有象征意义的行动,象征过去已埋葬在熊熊火焰中,德国精神的

不死鸟将从灰烬中诞生!

在纳粹党卫军和冲锋队乐队的伴奏下,九名来自九所柏林大学的大学生把代表九个领域的书籍扔进火堆,并依次高声宣告,把九类有害书籍扔进火堆。

通过广播电台、报纸和电影,德国人民一遍又一遍地收听和观看火光冲天的焚书现场。纳粹以其特有的宏大场景,拉开了“文化清洗运动”的序幕。

德国享誉世界的知识界代表人物爱因斯坦、弗洛伊德、托马斯•曼、布莱希特、茨威格、奥本海默、雅斯贝尔斯、蒂里希、、、、、、走上流亡之路;曾经为世界贡献了康德、歌德、席勒、海涅、贝多芬、巴赫、莫扎特、荷尔德林、尼采等文化巨人,在哲学、科学、音乐、现代艺术和教育领域引领世界达两个世纪之久的德国,从此陷入黑暗,欧洲和世界文明的一盏耀眼明灯熄灭了。

被付之一炬的书籍作者包括:海涅、马克思、伯恩斯坦、普洛伊斯、拉特瑙、爱因斯坦、弗洛伊德、卡夫卡、凯赛尔、克劳泽、雷马克、黑塞、托马斯•曼、布洛赫、巴拉赫、赫夫曼斯基、楚克迈尔、韦弗尔、布莱希特、奥策茨基、图霍夫斯基。

条顿民族一种古老的风俗,是武士们在烈火焚烧中获得永生。瓦格纳《尼伯龙根之歌》末尾就激越地赞美过这种死亡本能。纳粹图徽源自古老的印度宗教仪像,含有在烈火熊熊的循环燃烧后进入某种类似涅槃的象征意味。
纳粹对火焚有某种出自本能的嗜好。他们靠“国会纵火案”上台,通过公开焚书显示邪恶,再把600万犹太人送进焚尸炉,希特勒、戈培尔最后把自己付之一炬来终结第三帝国。

海涅曾满怀忧郁地预言:哪里焚书,哪里也将焚人!600万犹太人在奥斯威辛、达豪、布痕瓦尔德等几百个集中营死于毒气室和焚尸炉的旷古劫难,坐实了海涅的预言。

纳粹德国成为所有西方帝国中最短命的一个——如同中国秦帝国一样。于是,我们可以补充一句:哪个国家焚书坑儒,那个国家就注定灭亡。时间早晚,取决于它焚书坑儒的规模和烈度。

苏俄74年动用秘密警察参与书刊审查,其后果比沙俄唆使宪兵渗透书刊检查的记录更为恶劣。即使在19世纪旧俄国书刊检查制度下,俄国文学艺术成就仍然令世界瞩目,天才成群涌现,成为世界文学最壮观的一部分,没有一个诗人、作家因为这一制度自杀。

20世纪新俄国第一流的哲学家、神学家、作家、音乐家、画家要么自我放逐,要么被苏联政府驱出国门,梅列日科夫斯基、别尔嘉耶夫、舍斯托夫、普宁、索尔仁尼琴、布洛茨基、拉赫玛尼洛夫、斯特拉夫斯基、列宾、、、、、、连高尔基也自我流放到意大利,一去十年。

没有一个作家完整的全集得以出版。高尔基被称为苏联文学奠基人,他的《不合时宜的思想》在70年间一直被苏联当局视为禁书,他去世后所有的手稿、信件和全部个人档案都不翼而飞。

勃洛克、叶塞宁、马雅可夫斯基、茨维塔耶娃等天才诗人和官方头号文人法捷耶夫都以自杀中断他们前程无限的人生和文学道路。曼德尔斯塔姆、巴别尔、荷耶梅德等最优秀的诗人、小说家、戏剧家死在集中营,俄国五名诺贝尔奖得主,竟有三名饱尝战乱、集中营和流亡之苦,留在国内的帕斯捷而纳克在抑郁绝望中走进冥府。唯一代表“苏联文学”的肖洛霍夫,其获奖作品《静静的顿河》很可能出自他人之手。

有必要将秦始皇的焚书坑儒与欧洲中世纪宗教裁判所异端审判、俄国书刊审查制度以及纳粹德国的焚书焚人罪行,做一次简要的比较。

秦帝国焚书坑儒,是为了实现万世一系父传子、家天下的血亲统治,清帝国除了同样的目的外,尚需维持其民族统治。它们野蛮,残暴,也愚蠢,下流。几乎接近动物王国的生存哲学,源自某种自然兽性。

后三者则具有迥然不同的目标。除了清洗一切明显和潜在的反对派、维护其实际政治权力外,它们还受制于某种精神和思想的支配,某种被称“神圣原则”的支配。

这一原则的前提是,人是受思想支配的动物,对人的征服成功与否,取决于思想统治的完善和彻底。

欧洲中世纪宗教裁判所并没有违背基督教拯救人类灵魂的神圣使命。没有这一使命意识和教义,就不可能够发生对异端的审判和迫害。对于宗教大法官而言,火刑柱是十字架的邪恶变形,是上帝对魔鬼的胜利象征。没有神圣,就没有邪恶;没有天堂,就没有地狱。人类社会善与恶、神与魔的斗争,构成宗教裁判所最恢宏也最可怖的神圣背景。

沙俄第三厅和书刊检查制度,可以视为俄国神圣化的变形阶段。尽管它曾宣称自己是“第三罗马”,上帝的意志开始指向莫斯科,但历史形势还没有为俄国提供实现其神圣目标的可能途径。

苏联把马克思主义发展成某种现代宗教,使自己成为20世纪最大的神权国家。其意识形态乃是基督教、尤其《旧约》的现代变型,其《圣经》是《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其教皇是马克思,其红衣主教是列宁,其祭师和刽子手是斯大林,其异端是资产阶级、地主、贵族,是全体俄国知识界,也是托洛茨基、布哈林和所有斯大林个人独裁的对立面,最后是俄国人民和全人类。俄国人民经受了74年共产极权统治,6,600万俄国人死于非命。纳粹德国、希特勒及其党羽则根据《我的奋斗》和德国国家社会主义理论,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把5,000万人带进地狱。

中国皇权专制曾有一份古老章法,面临天灾人祸,帝王下诏罪责自身。历代典籍史乘《尚书》、《诗经》、《吕氏春秋》、至《资治通鉴》皆有记载。自禹、汤以降,前后有近90位帝王发布过“罪己诏”,连慈禧太后都以光绪帝名义自罪,袁世凯则是最后以此责己的“洪宪皇帝”。但中国始终没有演变出现代良制,即对统治者实行监督制约、“把权力关进笼子”的不可违逆的宪政制度。直到20世纪40年代,黄炎培还需以《左传》所载: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的历史悬疑,向尚未夺取国家政权的毛泽东询问:

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律。

毛泽东从西方宪政边角材料翻出几句花边式文字忽悠提问人: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果然,1949年后,从批判电影《武训传》、批判俞平伯、批判胡风到“反右运动”、“文化大革命”,毛泽东那些“胡言乱语”被抛九霄云外,立即实行的是苏联模式:钳制言论、围剿思想,再退到“焚书坑儒”的秦政。。

1925年11月29日,郭沫若在其《文艺论集》序文中称,他的文字还在“混沌”状态,已发表的只是一堆“残骸”,顶好“付诸火化”。当然没有人把32岁的他的话当真。40多年后,1966年4月14日,在人大常委会第三十次会议上,听取毛泽东修改多次的《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开的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纪要》后,身为全国文联主席、中国文学泰斗和毛泽东诗友的72岁的郭沫若说出了这样一番令在场诸公震惊的话:

在一般的朋友、同志们看来,我是一个文化人,甚至于好些人都说我是一个

作家,还是一个诗人,又是一个什么历史家。几十年来,一直拿着笔杆子在写东西,

也翻译了一些东西。按字数来讲,恐怕有几百万字了。但是,拿今天的标准来讲,

我以前写的东西,严格地讲,应该全部把它烧掉,没有一点价值。

四个月后,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焚书运动在焚书成为时尚,——郭沫若深知其危险处境由来已久。

1945年,郭在重庆发表《十批判书》,影射蒋介石像秦始皇。1958年5月8号在中共八大二次会议上,毛泽东突然称秦始皇是“厚今薄古的专家”。只有林彪冷冷插话说,“秦始皇焚书坑儒”。毛泽东即借题发挥:

秦始皇算什么?他只坑了四百六十个儒,我们坑了四万六千个儒,我们镇反,

还没有杀掉一些反革命的知识分子吗?我与民主人士辩论过,你骂我们是秦始皇,

不对,我们超过秦始皇一百倍。

曾对秦始皇焚书坑儒严加斥责的郭沫若,在闻知毛的这番话后,立即在其《论秦始皇》中表示:“以焚书而言,其用意在整齐思想,统一文字,在当时实有必要。”1973年7月4日,毛泽东同王洪文、张春桥谈话。他说:“郭老在《十批判书》里头自称人本主义,即人民本位主义,孔夫子也是人本主义,跟他一样。郭老不仅是尊孔,而且是反法。尊孔反法,国民党也是一样啊!林彪也是一样啊!我赞成郭老的历史分期,奴隶制以春秋战国之间为界。但是不能大骂秦始皇。”毛泽东公开反对孔夫子的人本主义,即人民本位主义,赞成秦始皇的君本主义,即君主本位主义。孔子与秦始皇,是毛泽东大半辈子的心事,甚至成了他发动政治运动和党内斗争的两大对立人物。

1945年7月初,重庆国民参政会黄炎培、章伯钧、傅斯年等六位参政员组团访问延安。毛泽东写了唐代诗人章碣《焚书坑》致傅斯年: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烬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1971年,林彪事件爆发后,《571工程纪要》作为罪证发布全国。《纪要》称毛泽东是“借马列主义之皮执秦始皇之法的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封建暴君”,党内高层人士自然想起1958年八大二次会议上插话者林彪。不久,国人惊讶地获悉,林彪家里贴着“克己复礼”四字。1974年8月5日,毛泽东召见江青,让她手记七律一首,题目是《读〈封建论〉呈郭老》:

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业要商量。祖龙魂死秦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

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

9月23日,毛泽东对一头雾水的埃及副总统沙菲说:“秦始皇是中国封建社会第一个有名的皇帝,我也是秦始皇。中国历来分两派,一派讲秦始皇好,一派讲秦始皇坏。我赞成秦始皇,不赞成孔夫子。”

1976年,在天安门广场,有人喊出口号:中国已经不是秦皇的时代!人民已不再愚不可及!

从1949年到1976年,中国就是由秦始皇的一名继承者在统治,他却自称马克思的弟子。主张思想言论和出版自由的马克思,怕不会认毛泽东是自己的弟子。——不过,秦始皇肯定会欣赏写了“百代都行秦政法”的弟子。从秦始皇到毛泽东,正好“百代”——离秦始皇“万世无穷”才百分之一。毛泽东有一种特殊才能,把世上做绝的活儿搅拌在一堆,似乎也算创造,焚书坑儒就是一例。令世人笑话的是,不到一代人,他倾其毕生力量咒骂的孔子,竟然以“九五之尊”站在天安门广场上。几百个“孔子学院”竟然出现在世界各地。而焚书坑儒始作俑者秦始皇突然威仪不再了。此一时彼一时,变得也太快太不顾颜面了。

人类最强烈的欲望是统治世界,统治世界最后的手段是语言文字。只要这种欲望存在——它将永远存在——争夺思想精神权力的斗争就会永远继续进行,如果没有必要的强制性的规则,焚书坑儒就始终是一种巨大的诱惑,没有谁可以判断,世界不会再出现焚书坑儒的事件。但是,从秦始皇焚书坑儒到乾隆文字狱到毛泽东文化大革命,从欧洲中世纪宗教裁判所到俄国书刊审查制到希特勒焚书烧人那样野蛮无耻的焚书坑儒,大概是不会发生了。

来源:纵览中国 (博讯 boxun.com)

给我留言

您必须 [ 登录 ] 才能发表留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