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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五类观察:《黑五类忆旧》—一个以山作墓的刑满右派

2014年07月10日 综合新闻 ⁄ 共 1379字 ⁄ 字号 暂无评论

孙天星 转自 纵览中国

李黾儒,河南西峡人氏。热爱文学,胆怯而口吃,在西峡县某乡粮管所供职。五七年春天,因为说错一句话,被划成右派,判了三年徒刑。刑满释放后,带着被子回到粮所,同事们像赶牲口一样赶他出去。他只好携带被子回家,没想到父母亲也不让他进门,斥骂他说:“咱们祖祖辈辈可都是贫农,怎么出了你这个右派?”李黾儒面色煞白,想做解释,但啥也说不出来。李黾儒又耷拉着脑袋到邻居家询问妻子的情况,邻居告诉他:“你一入狱,你媳妇就回娘家了。”李黾儒抬头看天,无处可去,只好满怀惭愧到岳父家寻找妻子。已经正晌午了,岳丈家正在用餐,李黾儒饿得厉害,向妻子讨些饭,就着勺子喝起来。岳母夺过勺子,将饭倒在狗盆,骂道:“右派,休来找我女儿麻烦!”李黾儒遭到这样一连串打击,痛苦万分,眼睛直呆呆的,一摇一晃,返回东山的来路。

东山是孩子们放牛砍柴的地方。有一天,放牛儿童突然发现山边的洞窟被石头填了起来,而且有人用泥巴从里边抹起来,从外往里什么也看不到。孩子们感到好奇,决定扒开石块探个究竟。外边的阳光照进洞里,孩子们吓了一跳:洞中一具尸体,尸旁一堆灰烬,灰烬边扔着几片红薯皮,是那人死前吃剩下的。

孩子们赶紧把这情况告诉了村中的老人。一位老者临场察看后推断:“这人是经过一再思考才弃绝生路选择死路的。洞口垒上石头,从里边抹上泥巴,他是将这山当成自己的坟墓啊!”村里人向周边村落放出消息,求主收尸。半个月后,人们弄清楚了:那洞里的是李黾儒的尸体。一些善心的人重新拿石头将洞口垒砌起来,这座山就成了李黾儒的坟墓。

李黾儒有一个儿子。二十年之后,他的这个儿子调到西峡做县长。听了别人讲了父亲生前的悲惨故事,心有所动,带着纸酒到东山祭奠父亲。县长内心悲恸,焚香酹酒,望山膜拜,安慰父亲说:“要感谢党的恩情啊,现在所有的右派都平反了!”

话还没说了,只听山顶上传来扑沓扑沓的声音,好像鬼吓得乱栽跟头。县长又将此话叙述一边,山头上传来更为瘆人的声音。这位县长似乎明白了,他的父亲生前受的精神刺激太大,以致于听到“右”字就害怕极了,根本分不出语意好坏。县长流着眼泪,把县政府地名办公室的负责人叫到面前,吩咐说:“把这座山的名字改为墓山,以警醒后人!”

据说,后来李黾儒的鬼在这一带不断出现。西峡县的人都知道,这鬼闻“右”丧胆,鬼的害怕反过来又导致经行者的惊惧。因此,人们从墓山经过,右、友、有、又等字都不敢说。如果不慎说出这些字,就能听到十分怕人的鬼的声音。

补白:我曾经是被批斗的黑五类,但我知道自己今天沒有资格仅仅扮演一个控诉者。1994年,我第一次通读《圣经》之后,一个从未有过的自问在心中盘桓:“1966年8月4日我成为被打的学生,是因为别人让我打人我不打,结果成了被打的,还是也想加入打人的一伙去革命,人家说我不够资格,而后成为被打的?”凭良心说,是因为后者。在那个时代,十五岁的我,没有自主选择打人与不打人的权利。如果出生在红五类家庭,所做的与我的红五类同学不会有什么两样。谁把我们美丽的青春之花撕碎在红八月,浸泡在卞仲耘校长的血泊里?2001年夏天,在美国纽约文革三十五周年研讨会上,我以《文革与人生》为题做短讲:“从那时(红八月)直到后來的岁月,我們都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文革又在我和我同时代人的心灵与生命中产生了哪些作用和影响?我們有责任如实回忆,翔实记录,诚实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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