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星 转自 大纪元
1966年,四清工作团团长李恩普和副团长衣竹林,带领1,436名工作队员,进驻祁连县各机关、企事业单位、农村和牧区。衣是青海省公安厅副厅长兼四清工作团副团长,四清期间,以他为首的工作团捏造了一个惊天大冤案——郭振国反革命集团案。
郭振国是门源苏吉滩的藏族,当时是祁连县县委副书记兼县长,我是副县长。这个冤案从县长到各公社书记、主任和通信员,牵连了414人,涉及全县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各公社、学校,好多干部被整掉。四清工作团专审我15天。审讯小组把炉火烧得旺旺的,再给我们穿上皮大衣、皮帽子在火上烤,汗像水一样直淌。用的酷刑有10多种,脖子上吊磨盘石,拔头发,火烤,烟熏,用烧开的酥油往头和脖子里倒,开水往裤裆里倒,有些人被屈打成招。
衣竹林原是山东省公安厅的厅长,因搞假案遭撤职,调到公安部当副科长,后来不知怎么调到青海省公安厅当起副厅长来。那几年,他在尖扎县搞出反革命集团案,在化隆县搞出反革命集团案,去循化县又搞出反革命集团案。四清时他来祁连县,又把祁连县搞成反革命集团。他是个典型的搞反革命集团假案的专家。
因为我过去对1958年叛乱和海晏搬迁说了些意见,四清运动工作团就说我是反革命,给我定了14条罪状。当时我想,我肯定有小错误,但没有大错误,更没有反革命和叛乱罪,衣竹林却说我在1958年搞了叛乱。我说:“我没有参加叛乱,没有这样的事。”我对他说:“58年你带我们公安厅工作组,你是带队的,谁去了谁没有去,你清清楚楚。循化叛乱了,我在哪儿?我在泽库,在河南蒙旗,你在循化,你难道忘了吗?你忘了我给你提醒。”他戴着眼镜,扶了扶眼镜说:“哦!1958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的血直往头上涌,如果他再把58年叛乱的帽子扣我头上,我就真想把他杀掉。我说:“你想起来就对了!”他又说:“那你这一次是第二次叛乱。”唉!叫我说什么好。
他又把我叫去谈话,说:“我们本来不相信你搞叛乱,你是公安厅的人哪!但是现在证明你搞叛乱的人有多少?有80多个!你就是参加叛乱了。”他又说:“你暗地里参加了海晏叛乱,一开始你就知道。你说过,海晏搬迁,一户人家3头牛,半个账房,武装押解,黑天半夜迁移,路上很苦,死了多少人,打死了多少,饿死了多少。你还说过,1958年判的人抓的人太多,1958年的叛乱是汉族镇压少数民族。这些都是你说的吧?还有,你为什么从马场赶了那么多的马?你为什么跑到那里去要马?这些都是你第二次叛乱的证据。”
噫!就这么给我定了14条罪状,一条一条地审问。我说:“叛乱我没有参加,没有这样的事。”他们说:“你是个不简单的人,为啥没有(参加)?你还准备请国民党。”我说:“请国民党是没有的事。”他们说:“你那时候从海晏拿来了个电台,你还拿来好多枪。”天哪!我到哪里去拿电台、拿枪呢?
他们说的电台是怎么回事呢?我慢慢想起来了。我妻子有个小木箱,上面有个老虎图案,里面装些梳妆用的东西。那小木箱是我从海晏拿来的,放在多伦我妻子的姐姐家了。后来姐姐让我拿回去,我就拿到我家了。有几个人见了这个小木箱,张XX和杜加都见了。唉!就这么个小木箱嘛!还能有啥?真真让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这个小木箱成了反革命罪证,他们审问我:“你的电台呢?你是怎么联系的?”哎呀!白天整,晚上整,7个人看守我。白天开批斗会,晚上睡下后,半夜整起来再审问。
托莱牧场场社分家时,我们把部分蒙古族和藏族群众安置到了祁连县的默勒、多伦一带,这也成了一条罪状。他们说:“你把你的反革命集团安置到默勒、多伦,你说那个地方地形好,攻不进来,守能守,打也能打。”我说:“那么我对谁说过这样的话?”他们说:“是下面的人说的。胡某某说了,某某某的妹夫也说了。”他们指名道姓,说张某某怎么说了,邓某某怎么说了,呵呀!整得凶啊。我说:“这个事情根本没有,你们好好查查。”
衣竹林、张光汉(音)和公安厅一处的科长,都硬要让我承认参加叛乱了。很多人被打得无法忍受,就按衣竹林的要求胡乱说了。他们让我看了一些说我参加叛乱的材料。一个材料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聂步腾是我们的头是哩,郭振国是比他大的头是哩。我们叛乱过了。”这是哈尔盖贝子王爷的媳妇写的。另一份材料是郭正海(音)写的:“他(聂步腾)是海晏的县长,我们的妹夫是冈察的县长,久美是祁连的县长。”“这些是谁说的?”“聂步腾说了,是他任命的。”后来我问郭正海:“在部队上的时候,你是给我当过班长的,你怎么胡日鬼,你怎胡说哩?”他说:“唉!打得我实在忍受不住,我就编了这么个事,不说你再没有别人啊。”后来,青羊沟的大队书记罗罗对我说:“阿格玛(藏语感叹词)!审讯的时候把我打得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我就说你是叛乱的头子。实在对不起啊。”我说:“你现在道歉有啥用啊?”当时审讯一个人,不仅要逼得他承认自己参加了反革命叛乱,还要让他拉上别的人,必须让他承认有别的人参加。
我算了一下,当时衣竹林等人搞刑讯逼供,吊死的干部就有十二、三个,死掉的群众还不算。扎马甚公社的书记王春龙(音),是从山东逃荒到这里的,在厕所里上吊死了,公社主任跳河死了。法院院长卓玛是札萨的蒙古人,也上吊死了。不少啊!整天说是少数民族干部搞叛乱,最后把一些汉族干部也整了。
这些所谓搞叛乱的材料是怎么来的?当时的工作开会全部成了叛乱的依据。我们曾在野牛沟的大泉开会,商量安置托莱搬迁过来的群众,划分草场和小队。就这么个事,硬编造出大泉北山叛乱会议,还有豹子崖会议。豹子崖会议在阿日开,我从来没有去过,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没有去过也可以编造出你去过,而且是叛乱会议。严刑拷打下,基层干部和群众有些就害怕了,就说我参加叛乱了,他参加叛乱了,胡说在哪里开会了,在哪里叛乱了。那些会议本来都是安排生产、传达文件的会议。那时是人民公社时期,会议多,安排生产的事情多。唉!最后都成了什么反革命叛乱会议。
当时托莱牧场七分场牲口不够,每家安排了(分给)1只羊,共25只,后来就给那里的老根托定了个以宰杀牲口为名搞反革命叛乱,整老根托,逼大泉的劳布桑和先巴招供,说我们吃肉搞叛乱了,我们的头头是谁谁谁。这样又牵连了一大批人。
查来查去,这些人啥事也没有,根本就没有叛乱,都是刑讯逼供搞出来的。他们是怎么整人的?比如整根托老头的时候,他们挖了个坑,把老根托推到坑里,然后用沙土埋他,埋得只剩下头,然后让他交待,不交待就要活埋。
工作团要撤掉的时候,他们要我在材料上签名。我没有签。他们不答应。我又写了个材料,说我有重大错误,但死都没有承认他们说的叛乱。因为这个材料,又把我批斗了两天。
衣竹林亲自把材料拿到海北州之后,州委书记王风(音)发火了:“你们这次搞的这些案子,这么大的反革命集团,书记、县长、公社书记、公社主任、法院院长、公安局长……全部搞反革命,那我们海北州是干啥的?我们州委是干啥的?这个材料我们不同意、不研究。”实际上就是这样,海北州10个县的县长都搞反革命,那你州委失职不失职?你州委在干啥呢?
州委说话了,最终我没有去劳改。文革开始后说我不老实,又和当权派们一起挨批斗。我一直做临时工,在自来水厂、水泥厂、砖瓦厂干,直到1979年落实政策才正式安排了我的工作。
郭振国最惨,1958年被捕,后来又释放,恢复了县长的职务。67年四清,又被逮捕,整整坐了14年的牢。
那个时候,县武装部一个干事到山里去打野牲,不知怎么就上吊死了。他的马背着马鞍跑到小八宝,郭振国的媳妇在那里的奶厂当工人。海北州军分区的两个干部来祁连调查,说这人是被人杀死的,把这个人命案毫无根据地扣到郭振国头上,说他搞反革命叛乱杀了人。整来整去,最后凭空捏造一个郭振国搞第二次反革命叛乱集团,逮捕审讯群众和基层干部。祁连县全县7个公社的28个公社书记和主任,除了一个牛春发以外,全部打成了反革命。当时人们说“四七二十八,剩下个牛春发”,说的就是这事。牛春发是个外地人,是默勒的公社书记。其他的人,不管你是蒙古族还是藏族、汉族和回族,都是郭振国反革命集团的成员。
1978年,郭振国搞第二次反革命叛乱集团案平反了,郭被释放,安排个州政协秘书长的工作,两三年后就患癌去世了。他们一家冤死了多少人啊!他的父亲抓掉了,在监狱里折磨得只剩一口气,出来就死了。他的一个堂哥抓掉了,释放后在冈察没处去,走到阿日开,连病带饿死掉了。他的兄弟们和家里的其他人都被当成反革命家属,整惨了。
过了几年,省上和州上派工作组来查,省委副书记、省军区副司令员、州委书记和州军分区副司令员都来了。查了以后,没有叛乱这回事。有个啥呢?都是开会喝酒的事,哪有啥搞叛乱活动的事啊!那个在山上上吊死了的人也查清了,和郭振国没有丝毫关系。
一个衣竹林就整死了多少人!
我最后一次见到衣竹林是在西宁文化街,公安厅家属院门口。我说:“厅长好著啥!”他说:“你好著啥!”我说:“我好着哩。”他说:“你平反了没有?”我说:“没有平反。你不(给我)平反谁给我平反哩?”他说:“你没有事。我给调查组说过,你没有事。郭振国是反革命。”我说:“你怎么知道郭振国是反革命?路摆在你的面前,你怎么就不看一看啊?你有啥人证物证?”他说:“人证有吧。”我说:“人证他见了(郭振国搞反革命叛乱)吗?是怎么个情况?是参加会了还是做了啥?”他说:“这……这……,这个说来也伤脑筋得很。啊,好好好……你忙去。啊!再见!”然后他就急忙走了。你看,他还在坚持郭振国是反革命!这么一个人,他害了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