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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法治观察 「軟埋」埋了多少學術道德和做人良知? —— 讀了「從《軟埋》歷史原型看方方的反共反革命歷史觀」之後

2017年06月25日 综合新闻 ⁄ 共 2362字 ⁄ 字号 暂无评论

范华转自《纵览中国》   作者:谭松

昨天,6月18日,在百度上讀到一篇文章:從《軟埋》歷史原型看方方的反共反革命歷史觀。作者:何雪飛。

還沒讀文章,這個標題就讓我夢回當年,因為這種標題我太熟習了,我就是在讀這類標題中長大的,那是十年文革期間。

接下來讀大作,裡面的一些語言我也很熟習,如」看方方的險惡用心」、「反共反革命歷史觀的典型代表」、「造謠污衊」、「替地主翻案」等等。我熟習這類語言,是因為我就是在這種語言環境中長大的,那也是在十年文革期間。

在何雪飛的正文中,他首先抬出了幾個批評方方的大人物:前中組部部長張全景、前國防大學政委趙可銘上將、中宣部研究室原主任劉祖禹等中共高官。緊接著他引用《共產黨宣言》中「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有文字記載的全部歷史)都是階級鬥爭的歷史。」的精典名言,再接著是恩格斯的語錄……

我一向怕官,何雪飛一登台就亮出幾個天兵天將真把我震住了;另外,我馬列水平很低,高手們論戰中一揮舞馬恩列斯的精典我就自慚形穢,不戰而退。

況且我根本沒有想「要戰」。原因很簡單,除了自己水平低,不是他們對手外,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何雪飛等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們背後有雷霆萬鈞的力量,他們對此力量十分清楚,因此,他們的文字火力「十分有力量」。

我接著往下讀。

「要判斷方方《軟埋》的基本政治性質,最首要的問題就是,方方《軟埋》中所描述的川東地區的土改歷史,跟真實的土改歷史相吻合嗎? 」

讀到何文的這一段話,我突然有了點精神和自信,因為我從2003年3月起開始調查川東土改,到現在已經14年了,這些年,我走訪了川東十餘個縣,採訪了百多名土改親歷者,其中有當年的土改工作隊員(近20名)土改民兵(十餘名),以及川東土改的目睹者、受難者等等。我覺得,我是有資格對何雪飛的這個提問加以評判的。

可是,我還來不及多想,何雪飛已經下結論了:「方方完全是惡意的編造,其目的就是要妖魔化中國共產黨。」

我不知道何雪飛是憑什麼判定方方「完全是惡意的編造」?

他到民間第一線去走訪過嗎?

但是,我還是不想同他論理,因為我知道(他本人更知道)他背後的力量非常強大,我不是對手。更何況這些日子已經給我打了招呼:要老老實實,不要「惹事」。

不幸的是,接下來我又讀到:「據另一位污衊土改、替川東地主翻案的學者譚松(重慶師範大學的副教授)在《川東土改調查》中的「學術」研究:……」

我要不要說幾句呢?

但如果又因言獲罪,被封號、被喝茶、被……我太了解何文背後的力量。

不幸,「點天燈」幾個字觸動了我心中塵封的痛。

何雪飛在「從《軟埋》的眾多歷史原型看方方的險惡用心」一節中有這麼一段話:「在新中國成立前的民國,川湘一帶還存在『點天燈』的酷刑,這種點天燈不同於古代的點天燈,是當地土匪採用的酷刑,在所謂的人犯的腦袋上鑽個小洞,倒入燈油並點燃,讓人犯在極度痛苦中被燒死。他們稱此為『點天燈』。解放初期,中國人民解放軍西南剿匪,才徹底消滅了這種慘無人道的酷刑。而方方們為了徹底污衊共產黨和土改,竟然把川湘一帶一切野蠻、恐怖、殘忍的行為都扣在共產黨和土改幹部頭上。」

這段話意思很明確:以前川東有「點天燈」,但共產黨、解放軍來了后「才徹底消滅了這種慘無人道的酷刑。」因此,說土改時「點天燈」是「徹底污衊共產黨和土改。」

由此,何雪飛下結論:「方方《軟埋》描寫的土改中無數地主家族的滅門、點天燈等慘劇,完全是惡意的編造,其目的就是要妖魔化中國共產黨。」

我不想也不善於爭論,我只想講一個被「點天燈」的年輕姑娘的真實故事。

她叫馮光珍,土改時家住川東忠縣城西長江邊上的一個山村九蟒村。她父親叫馮國祺,是忠縣的工商業兼地主(有30多石租)。土改時馮國祺被捆綁吊打,然後被槍斃,死時49歲。同一天被槍斃的還有(蘇達三、曹新煌等人)。馮光珍母親叫何順賢,馮國祺死後,她也被整死,死時47歲。(另外,馮國祺的大兒馮光和,大兒媳陳德珍和他們的女兒,全部死於土改。)

馮國祺被槍斃時,他18歲的女兒馮光珍還在省立萬縣師範學校讀書,差一年畢業。以前每月她都要收到家裡寄去的生活費,現在忽然沒有了,她聽說土改搞得很厲害,擔心家裡出事,就從萬縣趕回來。有人勸她不要回去,否則要遭殃,但她放心不下父母,還是回來了。

她一回來竟然被評成地主分子。

土改民兵們要她交出金銀,對她使盡了各種酷刑,在夏天最炎熱的時候把她大綁起來和她母親一起暴晒,一曬就是半天,繩子勒進肉里很深,她才18歲,皮肉很嬌嫩。

川東地區「點天燈」一是用黃泥巴在地主頭頂上圍一圈,中間倒上油,點「天燈」。二是把雙手橫著捆在牆上(或木板上),手心朝上,在兩邊手心裡倒上桐油點燈,等到燒乾了又再添油。

馮光珍遭受的是第二種。

馮光珍的弟弟馮光林說:「我記得姐姐的雙手先是感染,後來慢慢化膿潰爛,蛆從裡面往外滾,老遠都聞得到臭,那時我們已經被洗劫一空,沒有錢給姐姐治傷,眼睜睜的看著姐姐的雙手一天天爛掉,先是皮肉掉盡,露出白森森的骨節,然後骨節一節節地脫掉,最後,姐姐的左手完全沒有了,只剩下手腕,右手手掌爛掉了大半,只剩下半個手心。她能活出來全靠一個鄉間的土醫生,他同情姐姐,做好事給她醫治,算是把命保住了。但是,姐姐永遠失去了雙手,成了一個殘廢人。」

另一種刑罰就活不出來了,那叫『點天燈』——用黃泥巴在地主頭頂上圍一圈,中間倒上油,點『天燈』。我看見就這樣把人整死的。」——李朝庚

當年採訪時,我就知道一定會有人出來說我是「惡意的編造」,是「徹底污衊共產黨和土改。」因此,我的採訪絕大部分都錄了像,我不知道何雪飛先生是不是有興趣來看一下?或者,你暫時放下引用馬列、《共產黨宣言》上的東西,也不要老是看一些別人的資料,而是親自到川東民間去走訪調查一下,雖然現在晚了一點,大多當事人都已經去世,但總還會了解到一些真實和真相——當然,前提是你還有起碼的「學術」道德和做人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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